堂中那人忽的抬眼看来,枯槁目光相接,沈玉娇陡然打了个颤,忙不迭地往外走。
北方的宅院与江南院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裴府在洛阳的旧邸呈双喜字形,共六个院落,大院里另套小院,整座宅院形制方阔,严整气派。
沈玉娇与裴瑕的住所在东边的竹澜院。
从祠堂回来的路上,夫妻俩始终牵着手,彼此却格外沉默。
直到走到竹澜院前,裴瑕停下脚步,看向沈玉娇:“方才忘了问,这番处置,玉娘觉得如何?”
沈玉娇迎上那双墨黑狭眸,默了两息,手从他掌心离开,端正朝他肃拜:“多谢郎君,替我主持公道。”
虽对裴彤的处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也不是那等以德报怨的大善人。
自己能活着,是亏了孙侍卫心善,也是她自己运道好,一路遇上好人。
但凡她运道差点,现下早已成了一捧黄土,哪还能安然回到洛阳。
那裴彤既生了害人之心,便应知晓,善恶终有报,害人者终遭反噬。
至于王氏……
如今这处置,她也知裴瑕尽力了。
换做是她,怕是也做不到这般利落。
虽并非她所愿,但终究是因她,叫他们母子生出芥蒂。
纤长眼睫轻垂了垂,沈玉娇低声道:“郎君打算何时去长安?”
裴瑕听出她话中之意:“就这几日。我会尽快处理家中事务,安排妥当后,我们便离开。”
沈玉娇心头微松,眉眼也舒展,朝裴瑕轻笑:“好。”
她实在不想再在裴宅待着,入府才不到半日,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便一直萦绕胸间。
好在这回裴瑕要带她一同去长安,不然他若将她一人留在这偌大深宅之中,哪怕王氏不会再来搅扰,裴彤也被送去庄子上,她仍觉得害怕——
害怕在这大宅子里,日久天长,渐渐也变成王氏,变成与那座祠堂融为一体的木头牌位。
既商定好离开之事,沈玉娇与裴瑕进了院内。
门廊下早已站了两排婢子,见着他们进来,为首的白蘋险些要落下泪来。
“奴婢给郎君、娘子请安。”一干婢子纷纷屈膝行礼。
沈玉娇也一眼看到白蘋,还有从前在闻喜老宅伺候她的几个婢子。
时隔半年再次相见,她心头也生出几分感慨,再看白蘋眼中闪动的泪光,终是在这深深宅院里寻到一丝温情,脸上也露出抹浅
”
沈玉娇愣了一愣,她回来…真有这么好么?
不管怎样,府上有人真心盼着她好,也叫她心头稍觉暖意。
又与白蘋聊了会儿,沈玉娇便让她们准备热水。
天不亮便从驿站出发,赶了半日的路,连口水都没喝,便去祠堂打了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