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轻吻了吻江萤的眉心。
在她的耳畔轻声道:“陪孤睡会吧。”
江萤耳缘微红。
在他的怀中轻轻应了声,便就这般枕在他的胸膛上轻轻阖眼。
随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轻而缓慢。
容隐终是重新睁开眼来。
他拥着怀中的少女,眼底却并无半分睡意。
相似的梦境自他儿时便开始纠缠。
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明晰过。
他眉心紧皱。
竭力想要回想。
但愈是强求,颅内的剧痛便愈是强烈。
像是本能地抗拒想起。
相持之下。
他的指节愈收愈紧。
终是令怀中的少女觉得闷热,不禁蹙眉轻喃了声:“殿下。”
容隐止住思绪。
他垂眼看向她。
见江萤的眉心展开,羽睫复又轻轻垂落。
显然是并未醒转。
短暂的沉默后。
他终是垂落眼帘,缓缓将她带回怀中。
他的动作轻柔,并未在这般炎热的夏日里将她惊醒。
寝殿安静。
徐落的水声与江萤清浅的呼吸声里。
他也轻阖上眼帘。
父皇的万寿节在即。
即便是要追查梦境之事,亦要等到万寿节后再议。
长安城里四季分明。
六七月的时候更是火
伞高张,热得令人难以迈开步子。
江萤便整日整日地躲在东宫里,专心致志地准备万寿节的事宜。
等到事务处置完毕。
那幅要献给陛下的万里江山图也绣好的时候。
夏日里最热的那段时日已悄然过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皇帝的万寿佳节。
这是不亚于年节的盛事。
当夜黄昏。
北侧宫门前车马如龙。
三千宫灯将整座皇城映得明如白昼。
而江萤也随着容澈步下车辇,至今夜行宴的承乾殿中入席。
彼时帝后未至。
但臣子席间已近满座。
江萤无意间看见,江玉媱也在其中。
她坐在江文道与柳氏的身旁。
身着艳紫色织锦罗裙,发间金簪步摇流苏围髻一应俱全。
面上则细细描绘着长安城里最时兴的妆容。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江萤的目光微停。
隐约觉得有些异常。
但还未来得及深想,身旁的容澈便将她的手腕扣紧。
“在看哪个世家子弟?看得目不转睛?”容澈嗓音压低,言语间满是不悦。
为免容澈在宴席上发作。
江萤连忙敛回目光,又抬手端起面前的酒盏:“臣妾没有看谁。”
容澈瞥了她眼。
当着众人的面也未如何与她计较。
仅是将宫娥递来的蜜饯重重搁在她的面前:“你最好没有。”
江萤明眸微眨。
正想着是否要与他解释两句。
但话未到齿畔,便听得四面礼乐声起。
宦官们的通传声如潮水迢递而来:“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至,礼——”
席间众人皆离席行礼。
帝后双双行过面前金阶,于最上首的御座间入座。
随着皇帝略微抬手。
宦官再度唱道:“兴——”
众人起身归席,万寿节夜宴伊始。
在司礼监精心安排的歌舞过后,前来赴宴的皇亲与臣子依照品阶开始献礼。
其中古玩书画,奇珍药材,皆不一而足。
其中最令江萤留意的。
还是肃亲王献上的那匹骏马。
据说是在边关征战时,斩获敌寇首领所得。
姿态神骏,通体毛色淡金。
在夏夜里汗出如血,俨然是所有习武之人求而不得的神驹。
皇帝亦自御座上直身。
目光有顷刻的凝停。
似隔着这匹骏马,再度看见他曾随着先帝征战四方的时光。
看见他再不可回返的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