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从这个地方能看到一角相当好的人文风景,就像现在,家家户户都喜欢把鳗鱼挂在房梁上晾着,一大片一大片,争相攀比似的。

“夏天的时候,很多小孩会光着脚丫在这条路上走。”

“你也走过?”

顾长霁笑了:“当然走过,那时候外婆也在,她养了只狗,叫墨泥黑。我就牵着墨泥黑,从这儿出去,它特别喜欢贴着我小腿跑,跑几步又折回来,一点也不嫌累。”

“墨泥黑……”饶是贺彰也被这个名字逗笑了。

“因为是条大黑狗,真的特别黑,”顾长霁比划了一下,“我外婆她就是爱取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说到这儿,他语气渐渐地有些消沉。“她过世之后,墨泥黑也老了,过世了,我就更不想来这儿了。”

贺彰站在了他身边,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开始解脖子上的围巾。

“不过墨泥黑火化之后,骨灰也在祠堂里,用一个小盒子装着,也是条体面的老狗了。”他说着就要回头去祠堂,“我们——”

迎面一条温暖的围巾裹住了他。

热乎乎的,带有贺彰身上浅浅的古龙水味道,仿佛还有人的呼吸声停在上头,轻轻地碰触着他的神经末梢。

顾长霁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等你感冒了,还是要让我照顾你,”贺彰的话语远比他身上的温度冷淡多了,“别给我添麻烦。”

顾长霁就有些不服气,反问道:“你难道不冷?”

贺彰:“我比你好得多。”

他想说贺彰是嘴硬,但贺彰已经双手揣兜,径直向下走了。顾长霁跟在他身后,无端地觉得脚步也轻飘飘的,心情似乎也不再受周遭的冷空气影响,忽然就变好了。

“前面有条河?”贺彰问。

“是有一条,”他小跑着走到贺彰的身边,刚好和他肩并着肩,“水流量不大,现在枯水期,水就更少了。”

贺彰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步步朝河边走。

“你们学音乐的,”顾长霁打趣道,“是不是都很喜欢在河边走?”

“你们学哲学的难道不是?”

这个问题被反将回来,顾长霁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声:“你说得也对。”

他看见贺彰在找什么,探了脑袋跟随他的视线:“这儿有什么东西吗?”

“你仔细听。”

走近了,顾长霁也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惊讶地问:“好像有小猫的叫声?”

河边沿途都是长了青苔的厚花岗岩,从下坡的地方,斜斜的一条小路下去,铸了很大一块水泥板,用作浆洗的地方。

挨着小路这头的岩壁上有不少孔洞,到了冬天的时候,也会有小动物在这里藏身。

声音就是从这儿来的。

微弱的,无助的叫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顾长霁的步子急了,快走了两步,被贺彰拦住了。

“嘘,”贺彰低声说,“不要吓到它。”

顾长霁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裹在不甚清晰的暗影里,却能看出来他的神色,是罕见的小心翼翼与温柔。

他们终于找到了源头,在两块石头扩起来的,黑不隆冬的小空间里,稚嫩的小猫正在不停地拱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