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一颔首,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眼前缭起雾气,道:“你真该出门去看看,现在还有哪家不知道这件事,都传疯了。”
“他们怎么说。”商淮皱眉,手指敲了敲桌边,十分隐晦地提及:“大长老可有说什么,有什么指示。”
此次探墟镜传出消息,三家少主齐至,身边看似带了许多长老,执事,这些人是九境,年轻的时候也是天骄,名声大动,但到底没开八感,和长老团排名前二十的长老在地位与身份上拉开了差距。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负责保护少主,实际上,以如今那几位少主的实力,只要圣者不出手,没人能在他们手中过几招
。与其说保护,不如说就是听候吩咐办事。
整座巫山酒楼里,那些长老的意见,都没大长老一句话来得令人深思重视。
一是身份实力在那摆着,二则,他是陆屿然的父亲。
商淮每次面对这位古板严正的大长老,表面笑容有多热情灿烂,心中的不祥预感就越止不住。
幕一仰着头连着喝了半杯水,宿澄就替他先把问题回答了,他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也没让做什么,看不出表情。”
本家这些真正能做主,叱咤风云的人物,向来神秘莫测,心思千回百转,变幻无常,难以揣度。
宿澄说完,和商淮对视一眼,脸颊一侧往上扯了扯,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他算了算今夜的这把烂账,十分客观地低声道:“二少主的实力确实强劲,说实话……如果她与那边真闹翻了,对我们来说,是有好处的。”
可不是。
那日温流光和温禾安在一品春出手交战,外人兴味盎然,却只当是看天都的内斗。今日则不同,死去那三位长老虽不比排名靠前的那些,但也是天都的门面,为天都立过功——本家能人异士无数,长老团的名额可就那么些,每死一个,都是一笔损失。
更为要命的是,在探墟镜有明确暗示前,她把观测台给炸了。
一夜之间,兵荒马乱,三四日修起来都够呛的事,现在再着手修复,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温禾安今夜不是简单的去搅乱,诚心添堵,她这种做法,等同于跟天都彻底撕破脸皮,不,说撕破脸皮还不够,这跟直接宣战,也无甚差别。
那么。
这两姐妹斗得死去活来,巫山与王庭什么也不用管,隔山观虎斗,无形之中便能少个对手。
这大概也是大长老引而不发的真正原因。
商淮眯了眯眼,来了点精神,想的却很实际,他扭扭头看门外:“天是不是快亮了?我原本想明日躲个懒,睡个白日觉,让你们两陪陆屿然再去一趟探墟镜的,现在不必了。你们说温流光得是什么表情?待见了面,我可得好生问候两句。”
跟温流光打过不少次交道,被揍得牙齿飞迸,肩骨错乱,几次死里逃生的幕一和宿澄眉心渐渐舒展了。
商淮又等了一会,忍不住看看楼梯,在第三次嘀咕“怎么还不下来”时,陆屿然和温禾安总算下了楼。
罗青山噌的一下站起来,恨不得围着陆屿然转上两圈,仔仔细细看个遍才能够放心,他忧心忡忡,可还没说话呢,就见陆屿然伸手往下一压,分外淡然:“晃什么,坐下。”
他们各自在椅子上坐下,温禾安倒了两杯茶水,递给陆屿然,抬眼扫了一圈,见在座只有商淮的小几边空荡荡的,于是自然而然地朝他笑,温声问:“你要吗?”
商淮露出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
就。
他第一次见温禾安的时候,心中就觉得惊讶,原本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以为适应了,今夜闹出这一场
,他现在又开始惊讶。
温禾安平常太温和,不摆半点架子,总是笑吟吟的不跟人计较,谁知道打完架后性情一下子来个惊天反转,如此极端,让人忍不住去探究,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面貌。
他凝眉思索的时候,温禾安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她给商淮倒了一杯,继而捧着茶盏回了自己的座椅。
商淮看了看陆屿然,又看了看她,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巴,在座诸位,现在也只有他敢开这个头发问:“二少主今夜石破天惊,今后……是个什么打算?”
温禾安看了看陆屿然,抿了口热茶,指尖被烫得发红,话语认真:“日后别叫二少主了,唤我姓名吧。”
“至于打算,暂时还没想好,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不过。”她莞尔:“才和你们家公子谈了场交易,大概要先跟着大家混一段日子。”
“真闹翻了啊?”观她行事分析揣测得出结论是一回事,听到本人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商淮忍不住挑挑眉:“我看那夜在一品春,你对那几位长老尚还手下留情,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也正是另外两位天纵队正副指挥使关心的。
温禾安不太喜欢将私事袒露人前,但此事没办法,不止是日后免不住要和这几人打交道,而是她得说给罗青山听。思及此,她眉尖浅浅簇起来,声音清得像早春竹叶上的一点莹润露珠,徐徐道来:“我十一岁回天都,彼时才开灵窍,又逢至亲去世,浑浑噩噩,应对不堪,对天都内外之事一概不知,温家圣者见我如此,吩咐左右命我之待遇,称谓,一与温流光等同。”
“隔年。圣者为族中后人测灵窍根骨,测出我为千窍之体。”温禾安说着觉得好笑,勾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