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灯烛辉煌。
结束王庭内部的讨论,江召面无神情地步下楼阶,将手中东西递给身边从侍,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人找到没有?”
别人不敢摇这个头,山荣只得挺身而出,他低声通报情况:“暂时还没有。公子,属下今日带着人去逐一搜查,城里普通人家倒还好说,都还乖觉,但——那些闻风而来的修士们,特别是散修,无有约束,生性不羁,他们并不配合。”
如今的萝州与蕉城,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水,什么馅的饺子馄饨都往下跳,生生要往中间挤。
虽说江召下的这个命令必然会得罪人,可如今这个关头,三家哪里愿意平白得罪人?那日赵巍拒绝天都接手萝州的话就是一顶巨大的帽子,连温流光都对此心有顾忌,选择了退让,江无双和王庭内城肯定有同样的担忧。
山荣不敢揣度他的神情,硬着头皮说:“方才属下进门,遇见了大公子身边的萧粟,他让属下将人全调回来。”
实际上,萧粟的原话更不客气一点。
“一整日了。”江召轻轻说了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在他的原有设想中,真正能给他动手的,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一点发现也没有?”
山荣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
怎会没有发现?发现可太多了。
有些修士眼见他们找人,不配合就算了,还伙同身边人一起唱戏,在大街上仓促地奔走,待侍卫们风风火火从城南步去城北追,发现绮罗裙,满头钗环之下,是个满面胡须的大汉。意识到被戏耍,还来不及恼羞成怒拿人,那边街头又传来声女子的尖叫……
一日下来,不说那些银甲卫们,就连山荣自己,也是身心俱疲,累得够呛。
江召该也想到了这些,他眼底森寒,接着下楼,脚步声轻,声音更轻:“罢了。去将徐远思找过来。”
徐远思出现时,满脸虚弱惨淡,半点脾气也没有了。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平时注重健体,以傀阵师羸弱的体魄,早已经死在的江召惨无人道的折磨之下了。
他木着脸问:“你又要做什么?”
江召道:“再看,温禾安还在不在萝州?”
徐远思深深吸了口气,将手里那块跟了温禾安许久的四方镜翻过来,手指一动,数十根傀线霎时张开,将镜面倒悬,他沉声说:“我只能给你两种回答,在,或不在。若是不在,我没办法再起阵寻人,死都做不到。”
谁也不曾想到。
被傀线吊起来的四方镜竟给出了第三种回答。
随着傀线的注入,又有之前的寻人阵做依托,四方镜上原本有字慢慢浮现,从雾蒙蒙的不显到逐渐清晰,就像被人掀开了遮挡的面纱,仔细一看,赫然是“萝州”二字。
看着这一幕,徐远思不假思索道:“还在——”
话音未落,就见那两个字还没彻底显现出来,就如雾里看花般隐退,飞速消失,与此同时,四方镜上的傀线齐
齐寸断,好似被人当众横切一刀,断口齐整。丢下句意味难明的:“知道了。”
她修为被封时,他还会开口提醒两句,让她掂量掂量形势,而今她完全恢复,他顿时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禾安自有一套不弱于他的行事准则,眼光修为与脑子都属一流,即便在这龙虎盘踞的萝州城,也能成为蹲守暗夜,狙杀敌人的那个。
他最终挪开视线:“萝州城的情形你知道,速战速决。”
有些没必要缅怀的曾经,就别多费口舌了。
“好。”温禾安的背影灵巧地消散在夜色之中。
她走了没多久,吃饱喝足的罗青山见商淮不错眼地看着陆屿然,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且不是自己适合听的,也提着药箱慢吞吞地告辞了。
等人走得只剩两个,商淮憋了一晚上的话藏不住了,他先是道:“你完蛋了。家主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阿叔……大长老那边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说你。”
陆屿然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别的反应。
关禁闭对他而言如家常便饭,那些或失望或谴责或施加压力的话语,听得多了,厌烦了,也没那么难捱。
商淮斜眼瞅瞅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脸,说了第二句:“陆屿然你说你,可真够能忍的。你别不承认,我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喜欢温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