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目送他们太子殿下上马车,然后扭扭捏捏挪到苏景殊跟前,“那个,苏小郎是吧?”
苏景殊眨眨眼睛,“世子殿下?”
“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我字元纯。”赵世子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他和眼前这位苏家小郎曾经有什么交际,“之前打架不小心牵扯到你和你那个同窗,害的你们被抓去开封府,真是不好意思。”
要不是那次阴差阳错,庞昱也不会有机会认识太学里的好学生。
更可恶的是,那混蛋这些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到他跟前炫耀,跟谁没有个学习好的小伙伴似的。
好吧,他还真没有能三元及第的小伙伴。
不过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他也有了。
当初打架他和庞昱都有错,所以苏小郎不能只认识庞昱一个,也得认识认识他这个和庞昱打架的人。
如此一来,他和庞昱就是同时认识的苏小郎,庞昱那混蛋就没法那苏小郎在他面前炫耀。
逻辑通,没毛病。
苏景殊:啊?
这是什么逻辑?
庞昱开开心心的指挥仆从放烟花,今儿小衙内高兴,嫌放烟花不够尽兴还当了次散财童子,让人换了好些铜钱散喜气,喜的街上的乞丐和小孩儿们吉祥话一串儿一串儿的往外冒。
庞衙内正高兴着,不经意间瞥到他的小伙伴被老对头缠上,立刻气势汹汹冲过来,“赵清!你干什么?”
赵清理直气壮,“和子安叙旧。”
他和苏小郎互相称字,一听就是君子之交,哪像庞昱那混蛋,什么小郎景哥儿的,不知道出门在
外要正式吗?
庞昱:???
“你和小郎叙什么旧?你们俩有旧吗?还有,谁准你喊他子安的?”
和小郎以字相称的都是他的同窗,不是进士学问也没差哪儿去,赵清何德何能,凭什么上来就喊子安?
赵世子嘚瑟不已,“子安子安子安,我就喊,你有本事咬我啊。”
眼看着这俩人又要吵架,苏景殊赶紧把他们分开,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的太引人注目,他现在着急回家,回头有机会再和二位好好叙旧,好不好?
庞昱想起来考中进士后会有官差去家里报喜,不敢再耽误时间,招呼来马车催他赶紧回家,“你家里应该已经知道了,快回去挨夸。”
小郎回家挨夸,他也要回家告诉他爹这个好消息。
虽然考了春闱第一名的不是他,但是他庞昱求神拜佛放爆竹花了那么多钱也算出了力,所以他也能挨夸。
至于赵清,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赵世子哼了一声,“我也回家。”
省元是大名鼎鼎的苏家小郎,这么大的消息他也得回家和他爹说一声。
春闱的名次出来之后瞬间传遍京城,然后以京城为中心传遍大江南北,不光有口耳相传,还有朝廷邸报的大版面报道。
苏景殊自认为是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顶多就是清剿无忧洞的时候沾了包大人的光出了次名,但那是江湖上的名声,和学问没有关系,所以现在的他依旧是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
事实上,平平无奇是不可能的。
他能小小年纪考进太学,后来又认识了国子学的士子,还有他爹和他哥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消息,整个京城都知道苏家小郎是个神童。
人家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他是还没参加秋闱的时候就已经在京城很有名。
秋闱考试被点为解元后名气更大,春闱考试被点为省元,接下来的场面会是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
小小苏毫无身为名人的意识,他爹老苏却很清楚儿子的名气有多大,早在秋闱成绩出来后就找了二十多个身强力壮的短工加强家里的安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他们家就在开封府旁边,但是也得注意不让人闯进来。
还有家里的门槛,也得加固一下,不然很有可能会被登门拜访的客人给踏破。
苏景殊回家之后风风火火去找爹娘报喜,其他人来报喜不如他自己报感情充沛,当事人的话永远是最有感染力哒,“爹——娘——姐——我又考了第一名——”
和小学生考试考了一百分一样,回家后每个人面前都要说一遍,少一个人听不到都不行。
第一名!春闱的第一名!比秋闱第一名含金量还要高的春闱第一名!
不愧是他,叉腰.jpg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景哥儿中了省元。”苏洵和程夫人眉开眼笑,他们早在儿子回来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臭小子在放榜之后不会
立刻回家,想尽快得到消息还是得靠家里的仆从。
苏八娘喜笑颜开,“省元啊!景哥儿想怎么庆祝?”
苏景殊兴致勃勃,“去给二哥三哥写信,让他们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炫耀哥哥的时候不需要谦虚,炫耀自己的时候更不需要谦虚,谦虚这种美德只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有就行,在家里怎么高兴怎么来。
“好,姐姐给你磨墨。”
姐弟俩开开心心去书房,留下老苏和程夫人哭笑不得。
苏洵摇摇头,等儿子闺女走远了才又说道,“夫人,这些日子肯定有很多人家想招景哥儿为婿,我已经让好友们放出不欲与高门结亲的消息,不过咱家景哥儿太惹眼,只怕也挡不住那些人的试探,接下来还要麻烦夫人多上些心。”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看上去热热闹闹,然而太过热闹也不是好事儿。
即便景哥儿要在京城成家,也绝对不能是刚刚金榜题名的现在。
程夫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他们家没有见钱眼开的人,也不会被联姻高门带来的好处诱惑到,该怎么做她有分寸。
书房里,苏八娘说的也是这事儿。
“姐,我还小,现在不成亲很正常,和你没关系。”苏景殊停笔安慰姐姐,不就是将所有高门排除出联姻范围,多大点事儿,“我觉得成亲一点都不好,之前给姐姐讲过青松兄他哥哥的事情,青柏大哥多好啊,结果差点被害的连命都保不住,所以成亲有风险,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齐大非偶,他们家这情况本来就不适合和高门联姻,更适合关起门过自家的小日子。
大宋是个很极端的朝代,说贫穷很贫穷,说繁华也是真的繁华,但是这个繁华只是一小部分人的繁华,和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关系。
他们家现在的确能在京城站稳脚跟,但是离大富大贵还很远。
几乎所有赚钱的行业都被朝廷控制,经营盐铁茶酒利润非常高,但是税款也高的令人咂舌,除了金字塔尖尖上有门路的那些能赚钱,其他就算看着赚钱也只能赚个温饱。
而且大宋的商业还有个规矩,各行各业都有行会,每个行会都有行首,朝廷有什么需要直接摊派给行会,剩下的事情自有行首去安排,可想而知里面会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门道。
他们家的铺子由娘亲和姐姐经营,爹和哥哥的名声的确能起到保护作用,但也只是不被针对,平时吃拿卡要的事情并不少见。
商场很难立足,官场就更难了。
新科进士们外放出京,除了一甲前几名能被任为通判之外,其他多是七品的主簿或者县丞,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卡在七品上。
九品官级,七品是下三品,六品是中三品,别看七品到六品只差一品,这一品就是很多人穷其一生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寒门子弟在官场没有靠得住的人帮扶,很多时候即便有才华也没法露头。
由此可见他们家二伯
有多厉害,家里全然没有支持,一路走下来只能靠他自己,这种情况下能当上正四品的提点刑狱真是太不容易了。
二伯厉害没有爹厉害重要,爹、咳咳、闭嘴闭嘴,让老爹听到又该有意见了。
姐弟俩在房间里说话,苏景殊直接一心二用一边说一边写,虽然他老觉得他应该是个快快乐乐的小孩儿,但是也不能什么时候都把他当小孩儿看,该懂的道理他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