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等成绩时他没考都紧张的不行,春闱他亲自混进去考了,等成绩时更冷静不下来。

辰时放榜,贡院门口半夜就挤满了人。

庞昱紧赶慢赶终于在辰时之前和小伙伴会和,辰时太早,冬天的时候这个点天都没亮,他上学的时候就天天起不来,这些天松懈的很,猛不丁让他一大早起来还真不容易。

庞衙内打了个哈欠,一杯浓茶下去瞬间清醒,“景哥儿放心,我在文曲星君和文殊菩萨那儿都给你供了好多香火,还有别的神仙,只要看到就见者有份,他们看在香火的份儿上也肯定会保佑你的。”

苏小郎:……

赵大郎:……

庞衙内看到旁边的太子殿下,又补了一句,“也有殿下的,我都混在一起烧了,神仙们应该能分出来。”

赵顼嘴角微抽,“我谢谢你。”

庞昱大大咧咧的摆摆手,“殿下不用谢。”

顺手的事儿,反正主要是给景哥儿烧的,神仙记住景哥儿就行,殿下那里保佑不保佑都随意。

景哥儿需要考科举来当官,殿下是太子,考不中进士也不耽误他是皇储,这还有什么紧张的?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庞昱扭头,看到老对头出现在门口眨眨眼睛,“你来这儿干什么?”

赵清敲门之后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有礼貌,但不多,“我来看看待会儿的省元、未来的状元。”

让他看看到底什么人能让庞昱那么嘚瑟,不就是个解元,有什么好嘚瑟的?

春闱考场上有两百多个解元,没见谁考了解元跟考中状元似的乐成那个样子,何况考中的还不是他庞昱。

庞昱哼了一声,抱着手臂没有拦。

然后,赵清就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少年,和另一个非常眼熟的少年。

赵顼笑眼弯弯,“叔爷爷,好久不见。关心文章的内涵,文章内容只要辞藻足够华丽就完事儿了。

平时写文章言之无物没什么,科举考试言之无物问题就大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人想刹住这股子歪风邪气,比如唐时的百代文宗韩愈,比如本朝的欧阳公。

中晚唐天下持续战乱,朝廷无暇顾忌科举,韩愈拨乱反正倡导的古文运动如昙花一现,歪风邪气到本朝反而愈演愈烈,文坛中还出现了花哨的“西昆体”和险怪奇涩的“太学体”。

西昆体,片面的发展李商隐的雕润密丽、对仗工整,内容贫乏空虚,毫无真情实感。

太学体,主要反对西昆体,反对当时流行的西昆体,说是讲究文风朴素,实际上却既没有古文的平实质朴,也没有骈文的典雅华丽,甚至更让人看不懂了。

前些年朝廷取士重诗赋,诗赋写的漂亮很难,写的漂亮又有内涵更难,绝大部分人都只能朝着写的漂亮努力,内涵什么的在他们写出漂亮的诗赋之前不作考虑。

所以欧阳公担任春闱主考官时将那些辞藻华丽却言之无物的“大才子”全部黜落,那一榜进士中很多人都是考之前被认为考不中进士的人。

当然,也有很多自认为文章写的非常漂亮却落榜的“大才子”。

“这个我知道,他们在落榜后闹了很长时间的事儿,又是上疏喊冤又是联合起来找欧阳公的麻烦,甚至还说欧阳公科场舞弊。”赵大郎撇撇嘴,“可惜仁宗皇帝对那些看不懂的文章也看不顺眼,根本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反正欧阳公没错。”

虽然仁宗皇帝办的错事很多,但是支持欧阳公整顿文坛风气是难得的好事儿,值得夸一夸。

因为有欧阳公借主持春闱考试的机会冒险整顿文坛风气,才有那么多能办实事的官员出现。

他爹说过,欧阳公选出来的那一榜进士出京历练的政绩都很不错,二甲三甲中好些能真正踏实做官的人,比前些年的情况好很多。

不是说前些年的科举选出来的都是名不副实之辈,而是说政绩出众的比例比之前高。

庆历和皇祐年间每次金榜都取进士四五百人,下放到基层后能脱颖而出的却比不过嘉祐二年只有三百多人的那一榜。

由此可见,欧阳公整顿的好。

“那些人没法找欧阳公的麻烦,就去找金榜题名的进士们的麻烦,我二哥三哥出门还被几个落榜的家伙给堵了。”苏景殊挺直腰杆,提起哥哥的丰功伟绩与有荣焉,“奈何我二哥三哥技高一筹,以二对六,不对,以一对六也能让那些家伙灰头土脸的落荒而逃。”

小小苏把他哥凭借聪明的脑袋瓜退敌的事情说出来,炫耀哥哥时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他的哥哥们那么厉害,干嘛要谦虚?

不知不觉间,辰时已到,外面的嘈杂瞬间消声,仿佛一瞬间点了静音。

守在贡院门口的大内侍卫又一次一路踩着人头飞檐走壁,这次连门都不走直接翻窗,要不是守在窗前的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同僚,他翻进来之前就得被掀出去。

肩负看榜重任的侍卫连说带比划,激动的满脸通红两眼放光,“殿下!两元!小郎又是榜首!”

省元!!!

小郎是省元!!!

赵清睁大眼睛,一脸傻样的看着已经蹦起来的几个人,喃喃自语,“啊?还真是省元啊?”

庞昱有个解元小伙伴就嘚瑟的天上地下只有他小伙伴最厉害,现在小伙伴成了省元还不得嘚瑟上天?

要是过些天这位小伙伴三元及第,那还有他的活路吗?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赵世子感受着房间里完全不容外人插足的兴奋,郑重其事的作出决定,准备等里头几个人都冷静下来就强行挤进去。

——苏小郎,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