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等的只有一个成绩,但是他们几个看热闹的比本主还要紧张。

“小郎,你怎么不说话呀?”赵二郎紧张兮兮的在窗户边儿上打转,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紧张的,穿着厚厚的外袍也挡不住手脚发凉,“你这样弄的我好紧张。”

“二哥儿,别说话。”赵大郎提起茶壶倒第四杯茶水,倒到最后感觉手都是抖的,“不说话已经够紧张了,你一说话我们更紧张。”

科举考试乃是读书人心中的头等大事,这时候紧张才正常,不紧张的要么都是装的,要么就是庞昱这种不靠科举也能当官的权贵子弟。

不对,权贵子弟想当官也得参加科考,除非想一辈子顶着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名声。

庞昱不在乎这些其他人在乎,那些人还要担心考不好会堕了父祖的名望,只会比寻常读书人更紧张。

就像他们小郎,因为父亲和兄长太过出色,考试之前都不敢找朝中大臣递行卷。

等会儿,小郎你怎么不紧张?

赵大郎和赵二郎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扰到房间中参加了秋闱考试的独苗苗,但是说完扭头一看,紧张兮兮的只有他们俩和庞昱,正主儿不光不紧张,还有心情在那里剥瓜子。

苏景殊慢吞吞的抬起头,“剥瓜子,解压。”

谁说他不紧张,他是已经紧张的麻木了,只能靠无意义的机械动作来缓解情绪。

哦,

还是有意义的,比如收获了碟子里这满满一碟的瓜子仁。

苏小郎树懒附身,慢吞吞的擦手,慢吞吞的端起碟子,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的瓜子仁都吃掉。

很好,舒服了。

赵顼:……

赵颢:……

庞昱:……

赵二郎瘪瘪嘴,“哥,你要剥瓜子吗?我可以帮你吃瓜子仁。”

赵大郎白了他一眼,“不想,哥哥我现在不紧张了。”

说话间,街上忽然传来动静,酒楼各个雅间都绷紧了神经,知道贡院的大门要开了。

守在贡院门口的有很多早早就过来守着的小厮,但是更多的还是紧张成绩亲自出来看的读书人。

时辰一到,贡院的大门打开,人群推搡起来能把人挤成人干。

榜单就那么大,不可能所有人都看得清,书吏打开榜单唱名,门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生怕一时不察把自己的名字给漏过去。

秋闱是发解试,录取名额叫解额,解额从真宗景德四年开始就按比例来定,每个地方的解额都不相同。

那么多人挤破脑袋也想留在京城考试,不光因为在京城考完等春闱不用来回奔波,更因为开封府的解额多。

但是解额多不代表入选难度降低,开封府汇聚了全国各地的大儒名臣,能在开封府考试的除了本地读书人还有大量的官宦子弟以及太学中选拔出来的佼佼者,和这些人在一起竞争难度只会更大。

开封府的名额多不光因为这里是大宋的首都,还因为这儿学识出众的学子太多。

榜单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近两百人的姓名籍贯整整齐齐的列在上面,书吏声音洪亮,越到后面听的人越是紧张。

越往后名次越靠前,要么是名次非常好,要么是榜上无名。

参加秋闱的读书人对自己的水平都有了解,能不能名列前茅他们自己最清楚,当然也不排除发挥超常写到某个考官心坎儿里所以名次靠前,但是更大的可能还是落榜。

虽说官家已经定下贡举三年一考,但是人生能有几个三年,解试不是省试,难道要从十几岁一直考到头发花白才能考上?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三十岁之前解试不中就几乎可以说是和科举无缘了。

离的近的可以直接用眼睛找自己的名字,离得远的只能听唱名官唱名,很多人没有耐心慢吞吞的听唱名官唱名,于是就铆足了劲儿往前挤,要不是榜单之前围了一圈的禁军,只怕连唱名官都能被他们挤出去。

庞昱昨天晚上就派人来贡院门口占位置,苏家其实也派了人过来,两家的小厮在贡院门口碰头,知道要看的东西一样还特意商量好放榜的时候人太多要怎么挤出去给主家报信。

但是他们商量的都没有用,因为酒楼里还有个赵大郎。

大内侍卫武艺高强,不用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看完之后直接运起轻功踩着人群的脑袋上来回话,速度比最里面的小厮快的多。

“殿下!解元!小郎是解元!”前来报信的大内侍卫也很激动,“榜首!是榜首!”

“中了!!!”

“好耶!!!”

侍卫话音未落,房间里立刻爆发出欢呼声,庞昱和赵颢手舞足蹈仿佛被峨眉山的野猴附身,比他们自己考中都高兴。

“我就说求了那么多符肯定有用!”

苏景殊和赵顼也很激动,但是他们俩好歹能稳住,激动也没有激动成旁边俩人那样。

赵大郎拍桌而起,握着小伙伴的手眼泪汪汪,“小郎,你出息了!”

苏小郎:……

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不过没关系,是夸他的就行。

他考试的时候自我感觉答的很好,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的,他爹他哥那么多年的努力,还有太学里直讲先生们的精心教导,他也觉得他能考中。

可是考中是一回事儿,第一名又是一回事儿。

老苏!儿子出息了!

第一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景殊矜持了一会儿,很快加入庞昱和赵颢手舞足蹈的队伍成为房间里第三只来自峨眉山的野猴子。

第一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家欢喜几家愁,解额一共只有那么多,考上的人多,考不上的更多。

门口几家酒楼热闹非凡,各家小厮来来回回报喜,有些比较自信的提前准备了烟花爆竹,榜单贴出来后立刻噼里啪啦开始庆祝,一时间贡院门口宛如过年。

庞衙内拍拍脑袋,“真是的,我怎么把爆竹给忘了?”

他们小郎如此优秀肯定榜上有名,他该早早把烟花爆竹准备好的,要放的比其他人还要响亮才行,解元都没亮相,其他人怎么好意思放炮?

都闪开!放着让他来!

现在想起来也不迟,庞昱立刻让人去买鞭炮,有多少买多少,他待会儿要从贡院一直放到小郎家里,让沿途所有百姓都知道他们小郎考了头名。

天呐,秋闱第一名,这是他庞昱有资格交的朋友吗?

苏景殊赶紧把人拦下来,钱多可以捐出去,没必要砸在这种没用的地方。

街道司清理大街也挺麻烦的,为了给街道司减少工作量,这鞭炮他们还是别放了,多喝几杯茶庆祝庆祝就行,劳民伤财不太好。

庞昱不愿意,“不用担心,大不了放完让我家下人把大街扫干净。”

苏景殊更不敢让他买鞭炮了,“别啊,我可不想被你家下人扎小人。”

拉仇恨也不带这么拉的,他和庞家的吓人没仇,衙内为何害他?

“那就不放那么多,只在贡院门口放几响。”庞衙内激动的脸都红了,秋闱已经考了第一,离春闱第一还远吗?春闱考第一,殿试妥妥是状元啊!

不行,这话不能说出来,文曲星君不喜欢话多的人,他得继续给小郎祈福才行。

没想到庙里那些大和尚的

符还挺有用,回头春闱考完他再去求一次,求的越多心越诚,钱花的越多越容易被神仙看到,花钱而已,他庞衙内最不缺的就是钱。

上次求神拜佛没经验,这次他提前打听过了,文殊菩萨管考试,他文殊菩萨和文曲星君一起拜,礼节不礼节的不重要,只要香火钱砸的足够,文殊菩萨和文曲星君一起发力,小郎肯定能一飞冲天。

小郎放心冲,状元状元状元!

解元算什么,要考就考状元!!

冲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三元!!!

苏景殊赶紧把发疯的庞昱拦下来,低调低调,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快进到三元了?

赵颢眼睛亮晶晶,“三元!!!”

赵顼也跟着凑热闹,“宋相公当年就是连中三元,小郎可以回家问问你爹,宋相公当年可风光了。”

除了宋庠宋相公之外,京城还有个冯京冯大人科举是也是三元及第。

庆历八年到庆历九年的秋闱春闱殿试冯大人都是第一名,富弼富相公对他甚是欣赏,先后把两个女儿都嫁给了他。

两娶宰相女,三魁天下元,一时风头无两。

而且冯大人中状元后先外出为官,回京后便直接入职集贤院。

因为富相公这些年一直在京城,他为了避嫌特意自请出京,前几年才以翰林侍读学士被召还京。

韩琦韩相公还曾因为冯大人不经常拜访富相公而为富相公打抱不平,但是富相公对这个女婿非常满意,在京城中处处维护,得知韩相公对他不满还特意带他去拜访韩相公。

——公为宰相,从官不妄造请,乃所以为公重,非傲也。

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不过宋庠宋相公的三元来的就有点微妙了,当年宋相公和他弟弟宋祁同举甲子科进士,礼部奏他弟弟第一宋相公第三,只是当时刘太后执政不欲以弟先兄,于是将宋相公提为第一,而落他弟弟于第十。

正因如此,宋家兄弟二人还有“双状元”之称。

而且刘太后这一改,宋庠宋相公就成解试、省试、殿试都是第一的“连中三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