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照坐了片刻，悄然打开扶手，掏出智能手表，简短给宁从霜发去照片已经摧毁的消息，让她加快行动，最好今明两天便带她离开。

发消息的同时，她顺便看了眼之前宁从霜发来的未读消息。

从起初冷淡、不耐烦地：“编故事好歹编像点儿”、“再骚扰拉黑。”

之后可能仔细看完内容，语气稍显迟疑。

“骗我好玩？这种低声下气的恳求，都能拉下脸对我说，沈曦照，你脸不要了？”

“你精神打击太大，出现精神问题了？我可以帮你联系精神病院，车接车送，别客气。”

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复，情绪逐渐暴躁。

“回话。”“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沈曦照你玩儿我呢！”

又隔了片刻，可能看到狗子带回来的手表。

明知她看不到，宁从霜还是给她发消息。

“我去沈家看你。”

“敢耍我你死定了。”

系统：【啧。她好爱你。】

就算决裂这么多年，宁从霜已经在工作场修炼成八风不动的成功女人，可还是会轻易被这个儿时的混账伙伴牵动情绪。

如果真能放下，只会当彼此是陌生人。初见时的刻意针对，谁能说不是一种在意呢？

系统不由感慨：【果然恨比爱长久。】

沈曦照点头赞同：【是呢。】

她将手表放回去，并未因宁从霜这些掩饰不住的真情流露，生出什么情绪。可躺回床上，思绪却不由自主从宁从霜身上，转移到陆清这里。

恨比爱长久吗？

原主和宁从霜的友谊，除了最后那次背叛，原主一直以一种温柔宽容的姿态，将宁从霜视作需要呵护的妹妹，生

活的方方面面都对她颇为关怀。

而宁从霜少时性情跳脱，羡慕她的从容冷静、受人喜爱，她深深仰望着她，渴.望成为她那样的人，对她极为崇拜。

正因如此，宁从霜哪怕恨她，也没办法抹掉她们之间的全部柔软，没办法否认曾经受到的照顾，她想逃离，却又无法彻底割舍这段羁绊，她想忘却，却又无法抹杀所有温情。

她没办法让自己只剩下憎恨，连恨都恨得不纯粹。

陆清大抵......也是这样吧。

耳边的水声一刻未歇。

任务完成得十分顺利，接下来就是逃出去的过程了。

系统暂时松了口气，小声说：【崽啊，先别想了，好好休息吧，先放松一下，紧绷这么久了，终于可以暂时缓缓了。】

沈曦照点头：【好。】

耳旁纷杂的水声一波.波冲击耳膜，像是在与这夜色抗争，却又无力抗拒，在漩涡般的黑暗搅动一片浓郁漩涡，沈曦照在有节奏的水声里闭上双眼。

时间确实不早了，深更半夜，早就过了她惯常睡觉的时间点。她很快.感觉肢体开始沉重，睡意找上门来。

在进入梦乡前，喘.息声戛然而止，水声随之消失。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洗手间的门轻轻开启，沈曦照没有睁眼，四周依旧被夜色笼罩，只有她和陆清，以及陆清隐忍的呼吸声。

呼吸声掺杂进微不可查的脚步声里，灯关上了，陆清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

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沈曦照心房，击溃沉重睡意，让她的心脏控制不住紧缩。

最终，她在她床边停下。

沈曦照安稳闭眼，假装睡着了。

系统又开始在她脑海里急得胡言乱语起来。

【崽啊，她在弯腰看你，呜呜我真该死，我太该死了！我不该上个世界闲得无聊，把上上个世界拷贝的那些恐怖片都看了个遍。】

【我现在脑海里，全都是那些jumpscare贴脸开大的画面，只等你一睁眼......陆清就要对你放大招了。】

【她的脸现在泡得白森森的，头发还没干，湿哒哒的往下滴水，救命我现在芯片里全都是富江贞子伽椰子......】

潮湿水汽逐渐逼近，但呼吸是温热的，节奏也逐渐平稳下来。若有若无喷洒在沈曦照脸上，撩起淡淡痒意。

活人带来的生动鲜活的感觉，瞬间冲淡了人骨子里，面对黑暗和未知导致的不安。

陆清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手指似乎因为在热水里待久了，温暖浸染她的体温，暖融融的，一点也不冷。

沈曦照听到一声极轻极淡的笑声，陆清声音温柔：“晚安姐姐，做个好梦。”

陆清轻轻叹息，说话这句话，手就收了回去，身体直起，重新回到床上，在沈曦照身边躺下。

简短几个字，话说得轻松，内里蕴含的情绪却很复杂。仿佛千言万

语涌到嘴边，结果思绪混乱，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些细腻复杂的情感，大概连陆清自己都看不分明。

她心里有一道公正的天平，爱与恨被端端正正放在天平两端。

可人的情感太过复杂，从不是非黑即白，不同情绪交织，酝酿出苦涩酸甜的五味来。

人怎么可能彻底捋清自己的心？

如果人的感情可以简单点就好了。恨就是恨，爱就是爱，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面对伤害就去报复，面对好意就去回馈。颜色永远只有一种，天平始终给出清晰明了的结果。

如果可以这样简单纯粹就好了。

系统不再说话。

沈曦照也没开口。

只是想到陆清那声沉重的叹息，沈曦照也忍不住在心底轻轻叹息。

夜色愈发浓重，陆清将被子盖好，听着耳旁姐姐平稳的呼吸。

虽毫无睡意，却用视线紧追她的侧脸，在黑夜里反复描摹她的轮廓。

一遍又一遍，她将她牢牢镌刻进心底。

她的脸正对着她，离她只有半臂距离。

姐姐纤细柔和的睫羽、被咬破的唇，眼角妩媚的红都尽收眼帘，仿佛陆清一伸手，就能将她攥进掌心。

陆清伸出手，手还没靠近她的脸，就慢慢僵在半空，五指合拢，攥成拳头。

她收回手，慢慢笑起来。

这么近，却又这么遥远。

她连伸手揽她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