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沈曦照笑意更柔,侧首对露易丝说:“回来后,给她特殊待遇,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她的目光转过去,压迫感极强,尤梦容寒毛直竖,宛如被踩到尾巴的耗子,一退几步远。

“别看我,我可不是这些孙子,我们是合作者!”

她双手放平,强调:“关系平等!”

她可是莫利亚海盗团未来的船长,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克尔兹人、以及几位下属的面,被像孙子一样训得狗血喷头?

她的威信还要不要啦!

沈曦照微微一笑:“亲爱的?”

尤梦容浑身一抖。

露易丝微微眯眼,控制不住想去摸自己的枪。

“叫得还挺顺口。”

明知是演戏,明知她就是要扮演一个搅混水、上蹿下跳的角色,几人当时也被这不着调的混账家伙气得不轻。

沈曦照向前一步,尤梦容就举着双手,缓缓后退,又怂又硬气。

“我可是大功臣!就这帮家伙们的糟糕演技,只会鬼哭狼嚎,要不是有我兜底,早都被识破了!”

沈曦照轻笑一声,倒也没多计较,在她身前微微一顿,擦着她过去。

“行,我的大功臣。”

尤梦容下意识仰首,微微晃动的发丝掠过她的脸颊,短暂一瞬里,她瞥见她唇瓣微微泛红,似乎是被咬出的痕迹。

再一联想到,她刚才是跟谁一起出去,留下这抹淫.靡痕迹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沈曦照在首位上坐下,室内人员各司其职,气氛瞬间严肃下来。

尤梦容无声擦了擦脸颊,那声懒洋洋的“大功臣”还在耳边萦绕,被撩起的这阵痒意,似乎直直深入心底。

她抬眼,瞧见黑客微微抿唇,也在注视着上头的人。

或者说,只要此地的主人回来,就像一道璀璨的光,无知无觉吸引了这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都在看她,尤梦容无声按紧桌面,主动禀告。

“我叔父已经攻进伊丽莎白的主舰,伊丽莎白怕死,他肯定能给你活捉回来。”

沈曦照颔首,视线果然落到她身上。

“放心,这次计划,你们莫利亚海盗团当居首功。”

沈元帅可不是好心肠的性子,之所以

能够容忍领地内有海盗存在,还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是这股势力,一直在她掌控之下。

或者说,这本就由沈家扶持起来的势力。

早在沈家刚刚崛起之时,拉起克尔兹人反抗势力的第一桶金,便是从海上得来。

与此同时,这帮处于帝国法律体系之外的海盗们,通过自己的渠道,为她们偷渡来挺直腰杆的武器。

希望的火种被克尔兹人握在手里,由此打响了他们反抗压迫的第一枪。

沈家领地内的海盗,多是些活不下去的渔民们组成的队伍,其中有不少克尔兹人的身影。

彼此同根同源,更知晓对方的难处苦处,自然难下杀手。

加上海盗们乖觉,只劫掠贵族们的商船,并不对同胞下手,同时消息灵通,是沈家在海面上散布的眼睛。故而,沈家和海盗们一直保持着合作关系。

只在表面上,营造出彼此水火不容的假象。

如同伊丽莎白期待的那样,海盗“背叛”

海龟的守护只是无稽之言。

从一开始,这条名为“幻想种”的宝藏,放凌千秋进入蔷薇庄园的举动,包括以真人鱼和自身为饵,带人鱼来海上,都是沈曦照抛出去的诱饵。

而正陷入困境的伊丽莎白果然咬钩,她迫切需要真切的政绩,挽回自己摇摇欲坠的支持率。

克尔兹是其一,幻想种更是重中之重。

但对克尔兹来说,还有什么,是他们的元帅抛却生死、再度为国出战。

后方皇储却因利益缘故,趁克尔兹军备空虚,亲自率兵袭击,更占据舆论上风的大义吗?

克尔兹人盼着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

沈曦照含笑点头:“借你吉言。”

体内流着反叛骨血的克尔兹,不是头一次面对来自各方的压迫。

她踏过克尔兹城的土地,用脚步一寸寸丈量过克尔兹人的苦难,见证顽强不屈的奴隶之血,喷薄出怎样震耳欲聋的怒火。

她站在克尔兹城洁白的高塔上,看帝都发布的残酷条令下,仓皇的民众们无助跪地祈祷。

可她们祈祷的不是虚无的神明,一声声天佑吾主,天佑克尔兹,求的从不是苦难的当下。

脆弱的民众沉沉叩首,父母额头的血渗入阶

()梯,刺眼的红下是一双双烧灼的眼。

象征和平的白鸽,振翅掠过巍峨的教堂尖顶,神圣的殿堂之下,年迈的父母用力握住孩子肩头。

将自己与孩子,一同送入承载着克尔兹人沉甸甸的期望,坚不可摧、战无不胜的黑色洪流。

倘若变异种肆虐,人类全新的时代即将到来,那么他们甘愿停留在旧世纪的尽头,为他们至高无上的领主,为充满希望的克尔兹,流干最后一滴血。

愿为克尔兹的未来,为他们的下一代,来一场有去无回的征伐,用鲜血铸就新时代的辉煌。

骨子里充满反叛精神的克尔兹人,流淌着奔流不息的英雄之血的克尔兹城。

战士的英魂飘荡在黑色城池上空,一代人用硝烟和血肉,托起即将被吞没的克尔兹城。

被压迫与苦难烧灼后的愤怒与不甘之下,是深切地、从心底喷薄而出的对自由的呼唤。

黎明前的号角已经吹响,克尔兹终将迎来真正的自由。

沈曦照眼前浮现出母亲灼烧着野望的眼,泛着狼般几欲噬人的幽冷。

她无意识捏紧指节,想起自己的病,本该见到曙光,却因任务所限,不得不残忍戳破母亲虚无的希望。

她不确定是否真如尤梦容所说,母亲会为自己感到骄傲。

她怕看到母亲失望的眼神,她知道母亲最担心的,永远是她的生命。

母亲会夸赞她吗?

还是会失望?

沈曦照眼睫低垂,无声抿唇,不自觉握紧光脑上小小的人鱼吊坠。

下一瞬,她的眼眸重归锐利,撑桌起身,“母亲到哪儿了?”

“元帅已经到......”

露易丝话还没说完,心脏陡然一紧,豁然起身。

那道坚如磐石、已然成为在场所有克尔兹人精神支柱的身形,像一棵被疾风猛然吹倒的树,身体突然失去平衡。

小主人毫无征兆地向前倾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