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照听到提示音，垂头看去。

“多大了？需要什么阶段的针对性教程？”

语气谈不上热切，却也不算冷淡。

残酷无情的甲方，不懂卑微乙方怒急攻心，又想到大老板提供的阔绰资金和珍贵资源，最终被迫忍下这口闷气的心酸。

也不懂短暂瞬间，她沉稳内敛的研究员脑海中转了多少道弯，想出多少离谱的猜测。

“她应该刚成年，智力正常，有正常成年人类的智商，只是还未接触过任何教育。”

凌千秋：“......”

您瞧瞧，您说的是人话吗？

撒谎不打草稿，以您的年纪，从哪儿l蹦

出来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我想试着教她认字说话。”

研究员那头反复纠结犹豫，似乎憋了满肚子怨气。

字打了又删，最后，十分克制地发来一个问号。

沈曦照不明所以：【凌千秋不想让人鱼过多接触人类的知识？】

系统纠结道：【我觉得......】

人鱼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强，从她对力量的控制上就能看出，从捏碎糖果，到完整剥开包装，只实验了几次，就从中摸到诀窍。

这种非人生物的强大学习能力，足以令任何人类毛骨悚然。

人类向来拥抱“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言行都在不断践行这一真理。

从对ai进化的恐惧，再到恐怖谷效应，统统都在说明，人类对其他物种怀着本能的优越感，同时畏惧异类追赶的心态。

我觉得你们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

系统旁观者清，它的话还没说完，沈曦照理解凌千秋的心情，耐心劝说。

“幻想种本身就是不可控因素，目前在我们手中，反而可以将这种不可控因素，转化为可控因素。”

“我们能塑造她的三观，引导、纠正她思想中的谬误。潜移默化影响她，使她对人类保持善意。”

凌千秋：？

什么幻想种？

什么可控不可控因素？

话题怎么跑人鱼身上了？

“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不能因噎废食不敢踏步。”

“这种文化交流是双向的，沟通也是双向。我们或许可以人鱼口中得知，人鱼的行为习性、繁殖方式，人鱼的力量形式。”

凌千秋大概明白过来这场误会了。

回复的速度放慢，手逐渐停下，思绪被沈曦照顺利牵着一路往下，进入她为她勾画的畅想蓝图中。

“如果她能交流，除此之外，她还可以告诉我们。”

沈曦照给出一个无懈可击、充满蛊惑意味的理由。

“除了她以外，世界上，还有没有其他幻想种。”

其他幻想种。

简单几个字宛若重锤，字字句句都用力敲在凌千秋心口。

对于狂热的研究员来说，只单单最后一条，便足有说服她配合任何动作。

传说中，人鱼长生的秘诀就在她的肉中。

沈家完全可以只要一条死去的人鱼，直接将她的肉喂给沈曦照续命。

之所以费尽心思活捉，除了担心出现意外，想先更深.入了解人鱼的能量特性，评估安全性外。

不就是因为，一条活人鱼的价值，比死掉的尸体要大很多吗？

她们可以借此研究幻想种的能量体系，研究人鱼歌喉的魔力源自何处，研究人鱼长生的秘诀，研究人鱼超强的防御力因何而生。

研究......这些力量，人类是否可以拥有。

人类野心勃勃、贪得无厌，想从幻想种身

上攫取的东西。

——可不仅仅只是长生。

凌千秋瞬间忘掉了之前的胡思乱想，思绪顺着沈曦照从容的叙述往下延伸。

她提供的仅仅只是一个可能性，可凌千秋忍不住吞咽，感觉浑身像是着了火，血脉沸腾，前所未有的冲动焚烧着理智，

手激动到颤.抖，艰难回复：“好，好，好。”

别说只是开个权限，教人鱼认字。

就算要她今晚也去搂着人鱼睡觉，她也愿拼了！

即使这只是老板给她画的一个又大又圆的空饼。

即使只是未来的美好蓝图。

只要能让她，有触碰到这个世界最顶级能量体系的研究机会。

她宁愿给沈家卖命一辈子！

凌千秋垂首，手下的鳞片泛着寒光，边缘锐利，仿若刀锋，看上一眼，似乎都会被其割伤。

它在人鱼身上时，柔软圆润，宛若她皮肤的一部分。一经取下，褪去温驯的假面，强烈的攻击性隐现峥嵘，桀骜到不容凡人染指。

仿佛稍加损伤，就是在触犯神明造物的尊严。

凌千秋展开光刃，小心切下一点，放进仪器里进行检验。

鳞片虽然是从人鱼的身体上取下，哪怕上次那块，是沈曦照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拔掉。

鳞片取下的时候鲜血淋漓，等它离开人鱼的肉.体，血液顷刻消散，不留任何痕迹。

哪怕最精密的仪器，也无法从其上检测到人鱼的任何血肉组织。

她们能用来研究的，唯有这块坚不可摧、功率调到最高的光刀，才能勉强切断的鳞片。

她慢慢舒口气，将剩余部分小心翼翼藏好，去帮沈曦照处理事务。

等走沈家的路子，将权限开通后，她告知此事时，终于没忍住内心所想，问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您下次再去看她时，能带我一起进去吗？”

沈曦照没同意，也没拒绝。

人鱼还在水面上戏水玩耍，无忧无虑。欢快惬意，仿佛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单纯小动物。

她望着人鱼的脸，良久，轻轻说：“看人鱼排不排斥你靠近吧。”

系统说：【凌千秋虽然疯，但只要你能给她资源，给她需要的条件，她就能一直为你所用。】

【原剧情里，她是你最重要的左膀右臂，对你、对沈家的重要性，甚至在甘愿为你而死的露易丝之上。】

【所以......】

所以你不用这么排斥她靠近。

系统了解自家任务者的性格，自然知晓，她对凌千秋这个人物的抵触。她没有直接拒绝，可她潜意识里，还是想将她与人鱼分隔开。

可这是毫无意义的想法。

命运终会将她们带到指定的节点上。

系统的话没说完，沈曦照也明白它的未尽之言。

研究被困住，原剧情中，人鱼一直排斥任何人的靠近，她们没办法，只能采

取强硬手段。

研究员对人鱼的伤害越大，人鱼感受到的威胁性、受到的危险越大，蜕变的速度就越快，也会更早强大起来。

可关于长生的研究毫无进展，沈曦照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她们没时间了，必须尽快破获人鱼长生的秘密。

人鱼的态度越不配合，原主受死亡所困，心情愈发癫狂。几次没忍耐住，将火气发泄在人鱼身上。

人鱼被麻醉，扔到试验台上，她失去理智疯狂泄愤，将她伤得奄奄一息。

周围人不可避免受到她的影响，情绪逐渐焦躁，仿若笼中困兽，找不到方向，唯有凌千秋一直保持冷静。

之后就是......

残酷的实验。

沈曦照忍不住闭眼。

是弥漫的血色，化为眼眸中挥之不去的血雾。是人鱼涣散的蓝眸，是她绝望啼血的哀鸣，是她伤痕累累、残缺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