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交给你了。”
沈曦照一个人,又要看镜子,又要仔细对照颜色均匀程度,实在左支右绌。
她原本就涂得不耐,宋清是罪魁祸首,既然愿意揽下这桩麻烦,她就心安理得地靠坐回去,将刷子递给她。
她舒舒服服靠着椅背,宋清起初半侧着身子,发现不顺手,就半跪在椅上,手肘压在她身侧。
亲亲密密,仿佛将她整个人环抱进怀里。
唇被舔得殷红,宋清细细看了半晌,好在牙齿没有用力,并没有破皮。
她放下心来,用小刷子蘸取遮瑕,小心翼翼晕染开,用掌心的温度将其暖化。
小刷子的毛很柔软,比起沈曦照自己用力时,总感觉每次触碰带着痛意,现在犹如羽毛轻轻滑过,一下一下慢慢刷开。
一点也不痛,就是很痒,酥酥麻麻,痒到心里去。沈曦照不自觉侧首,想避开这蚀骨的折磨。
宋清压住她的下巴,制止她躲避的动作。力道温柔,声音很轻,唯有那双眸子黑沉沉的,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进去。
“别动?[道休止符,立刻止住她蠢蠢欲动的坏心眼。
她随意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像在奖赏她的辛苦。
太不争气了。
可宋清心口的小鹿又开始放声高歌。
她收好所有工具,一边唾弃自己没用,一边带着被安抚好的心满意足,乖顺坐回原位。
下了车,宋清将她扶出来。沈疏风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就在一旁安静看着两人的举动。
沈曦照穿的是宋清为她准备的大衣,宋清则穿着她常备在车里的大衣,相同款式,仿佛情侣装,浸染了彼此身上的香味,不同的花香黏黏糊糊缠绕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天气愈发严寒,已达零下十数摄氏度。狂风呼啸,风中夹着雪粒。沈曦照被冷风一吹,脸色微微发白,不自觉抿唇。
她神色恹恹,看了眼布满乌云的天空,“这天气可真讨厌。”
宋清将她的衣服拢紧,确保风不会从袖口领口灌进去半分。
“等学校放假了,咱们去南方避冬吧。”
沈曦照大致看过这个世界的历史,知道以这里技术水平,远无法发展到她的世界那样,星球覆盖着调控系统,天气变化尽数由人掌控。
她来到冬城,便以为这个世界大多数地方,冬季都会如此寒冷。
听到避冬这个说法,沈曦照来了兴致,问:“南方没这么冷吗?”
宋清将她的脑袋压进衣领,走在她身前,为她挡住寒风。
“南方有些城市四季如春,跟冬城不一样。”
她语带憧憬,“等过段时间,我带姐姐去温暖的地方过冬,好不好?”
过段时间啊......
她们有时间一起过完这个冬天吗?
雪花擦过睫羽,沈曦照忍不住眨了下眼,冰凉的雪打湿睫毛,又氤氲成一团水迹。
她点头:“好啊。”
沈疏风安静走在两人身侧,看两人亲密,起初还会难过,现在已经无波无澜,甚至麻木了。
她先一步踏进医院,刚进入宋妈妈病房所在的楼层,就见人声鼎沸,一整层都有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如临大敌。
沈疏风和宋清都不是第一次来,值班护士熟悉两人的面容,一见两人,匆匆朝她们挥手。
“正要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哪位是17床病人的家属?她发病了!”
沈疏风心一沉,扭头看向宋清。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怎么偏偏就在这种时候?
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宋清真就如此倒霉?
哪怕换做任何一个其他时候,她们都能先安抚下宋母,维护宋清在姐姐面前最后的体面。
怎么就是现在?
宋清微微抿唇,淡红的唇失了血色。
她看了眼沈曦照,眼神很复杂,仿佛胸口积蓄的各色情感一股脑翻涌出来,像一张写满文字的纸,来不及看清内容,就被狠狠揉皱成一团。
“姐
姐先在这里等我。”想症。”
沈疏风眼神虚无,艰难开口。
“宋清小时候被人欺负,被推进河里。当时河水涨潮了,河流湍急,宋爸爸下去救她,把她救了上来,可宋爸爸自己没了体力,没能再上来。”
沈曦照皱眉,“这跟宋清有什么关系?”
沈疏风苦笑:“我听妈妈说,他们这对夫妻是神仙眷侣,感情深厚。从谈恋爱时起,宋爸爸从没对宋妈妈红过脸,记得所有节日惊喜,家务从未让她沾过手。”
“可能宋妈妈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她,自己丈夫就不会死了吧。”
沈曦照安静听着,病房里的辱骂越来越粗鄙,不堪入耳,宋母拿起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最恶毒的脏话,用来咒骂自己血脉相邻的家人。
她眼前倏然浮现出上次来时的情景,宋母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温柔可亲,宋清小心托起她,喂她蛋糕,她眼神柔和,爱怜望着女儿。
转眼间,温馨的画面,又被宋母用残忍的言语砸破。
横隔在她与宋清之间的隔阂,就像碎裂的亲情,破镜即使重圆,伤害仍然存在。
“宋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再发病了,”沈疏风喃喃说,“我们都以为她好了。”
病房内的所有装饰都被人悄然运出,宋母没了能摔的东西,爆裂的响声随之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