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季凛会忽然说这样一番话,闻冬不由怔了怔。
因为其实,自从认识季凛以来,闻冬好像,还没听他这样同自己说过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其微妙,好像总是在互相拉扯又互相试探,在表面的平静无波下,暗潮汹涌又针锋相对。
可这一次,闻冬不得不承认,自己从季凛的话语中,汲取到了一种,和他身上的草木气息极其贴合的,堪称慰藉的安定感。
并且,闻冬敏锐发现,季凛这次,没有表面客套实则戏谑般,称呼他“小闻先生”或者“小闻老师”,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先前神志混乱时的记忆渐渐回笼,闻冬回想起了季凛之前说过的话——
季凛说:“闻冬,看着我的眼睛,没关系的,无论你想起了什么,都没关系,那都已经过去了,都过去了,不会再卷土重来。”
这句话乍听上去,就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惯用安抚人的句式。
可细想一下,闻冬却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两分,分明的笃定意味。
这份笃定,就像是来源于,来源于季凛已经洞悉了他痛苦的源头,甚至,也曾亲眼见过那诡谲万分的画面一样。
这个结论浮现在脑海的瞬间,闻冬自己先惊了一下。
可还不等他再去深想,唐初的声音就又将他拖回了现实:“对对对,我们有王牌侧写师季老师,还怕撬不开那小丫头的嘴?”
闻冬回神,唇边重新扬起了笑意,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好像松快了很多。
他会抽烟,但其实并不算常抽,不过此时此刻,却忽然很想来一支。
这样想着,闻冬便由了自己心意,一只手伸进口袋,摸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含在嘴边,点燃了。
他刚刚咳嗽太过剧烈,其实现在吸烟的时候,还会感觉到喉咙刺痛。
但闻冬浑不在意。
唐初还没见过闻冬抽烟,一时有两分惊讶。
在唐初惊讶的注视下,闻冬又吸了口烟,之后,他忽然靠近季凛,在季凛耳边吐了一个漂亮的烟圈,语中含笑:“王牌,多谢你刚刚的安慰,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或许,你还有什么更管用的安慰吗?”
其实说这句话,闻冬就纯属是回敬。
因为他并不习惯让自己处于一个被安抚的弱者地位。
并不是真想让季凛再怎么安慰他。
没那必要,况且,闻冬也不觉得季凛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谁知季凛垂眸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勾唇笑了一下,从风衣口袋中,摸出之前被唐初顺手塞进来的一副手-铐。
“闻冬,”季凛又叫了一次闻冬的名字,嗓音依然是温沉的,“你知道,解决糟糕回忆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在我看来,就是直接将它们,锁起来。”
他说出口的话,好像很正常,可做出来的事情,却截然相反。
因为他说的“锁”,竟然是真的锁。
手-铐打开,季凛动作熟练自然,将一半铐在了闻冬没有缠绕金属锁链的那只手腕上,另一半,则铐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季凛垂眸盯着两人“锁”在一起的手腕,看了两秒钟,才蓦然抬眼,看向闻冬,仿若蛊惑般问:“明白了吗?就像这样,锁起来,闻冬,有没有感觉到安慰?”
唐初觉得季凛要被打了。
毕竟哪个正常人会想被手-铐铐住的?!
这真的能叫安慰吗?!
他正想替他们的王牌侧写师季凛找补两句,避免季凛还没来及回去继续侧写,就先英年早逝在操场...
虽然小闻先生看起来,也并不像是有武力值且会动粗的模样...
唐初正混不着调地乱想着,就见闻冬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露出一个堪称明媚的笑容,连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的烟,烟灰蹭过他的裤管,掉落在地,都毫无所觉。
唐初听见他发自内心一般真诚的感慨:“季先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会安慰人?”
唐初:“?”
您俩有事吗?还正常吗?
“多谢夸奖,”季凛眸底晃过热切的光,“现在有了。”
“咳咳咳...”唐初刻意用力咳嗽了两声,强行介入两个非正常人士的对话,并企图将话题扭转为最重要的方向,“话说回来,现在在陆梦婷身上,发现了那个...面...呃...”
大概是怕“面具”两个字再刺激到闻冬,唐初一张口,就顿了顿,下意识又看了闻冬一眼。
不过闻冬倒是神色自然,甚至还替他接上了话头:“那个面具挂坠。”
“啊对,”见他没再有什么特殊反应,唐初松了口气,继续道,“发现了那个面具挂坠,她现在的嫌疑确实更大了,这案子也变得更复杂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等陆梦婷的状态,只要稍微正常一点,我们就得将她直接带回局里审讯。”
闻冬和季凛都点了头。
闻冬甚至还不敢去深想,这个面具挂坠的又一次出现,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我们暂时就先去吃个午饭?”唐初提议道,“陆梦婷那边有小阮先看着,就随时等她汇报。”
然而,他话音刚落,操场外不远处就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学生们好像都在朝一个方向飞奔。
与此同时,唐初口袋中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
像是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唐初飞快接通了电话。
果然,听了不到两秒钟,他脸色就腾然变了。
一边转身大步冲出操场,唐初一边回头招呼闻冬和季凛,语气严肃而焦急:“快!跟我走!陆梦婷好像要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