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侍女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钦佩目光中,他纵然蹙着眉,也还是一个个吃了下去。

“让那丫头从厨房里滚出来!”最后,还是岳父岳母解救了重楼。

景老爷气极反笑,直言不讳地跟女婿说:“别这么惯她!她之前下厨说要尽孝心,做出来的连狗都不吃!”

“汪汪汪。”庭院里奔跑的小狗毛发修剪得整整齐齐,适时叫了几声。

景天更适时地钻出厨房:“爹!别拆穿我啊!”

“好歹我用心做了。”扫过空空如也的盘子,她用手指勾起一抹发丝,唇角笑靥如花。

重楼无奈地看了景天一眼:“你适可而止吧,明日宴会你和你闺中密友的点心,我来做。”

你说你来,不就是激我嘛。

但景天想要显摆一下,也是为景家消弭此番被妖魔抢亲的不利影响,重楼是心知肚明的。

此亦是他之过,自会努力。

“一言为定。”景天不顾父母一瞬间变了的脸色和频频使来的眼色,直接就应了。

她自然知晓父母的想法。

重楼到底是魔界至尊,如此高贵的身份,以人间来看更该君子远庖厨,怎能为了一个女人下厨。

景天却偏要反其道而行。

“小……小姐……”这时,又有客人来访,还让禀报的下人吞吞吐吐。

重楼眼神一闪,眼底流露一抹冷意。

“我去。”景天握住他的手,敛去先前多少有些玩闹的笑意:“放心,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

那点青梅竹马之情,年幼还算真挚,越年长就越是经营来的。

对方至今没有通房,也是景天刻意影响所致。

那一日兵荒马乱,她的态度却也被他看在眼里,怎能不生怨怼?哪怕竹马只是家中次子,也到底是受宠的,景天可不想给景家留下隐患。

“好,我不去。”重楼明白她的意思,并未执意相陪。

景天来到花园凉亭时,竹马已等候多时。

茶水青烟袅袅,令他面孔若隐若现,但此前多少有一点的稚嫩,已是荡然无存了。

“……抱歉。”景天低声道:“连累你了。”

竹马摇摇头,只问了一句话:“你真心愿意从他的?”

“……是。”景天点了点头:“我一直淡淡的,直到那一日看见他……”

她忽然笑了:“什么叫命中注定,什么叫前世孽缘,那一眼全明白了。”

“你也说了是孽缘!”竹马却突然激动起来:“那是妖魔!这些年,女娲庙是怎么给大家介绍妖魔的,你都忘记了吗?大多数妖吃人都是本能,而魔是妖的进阶,魔族更是世间祸乱之源!他们——”

景天冷静地打断他的话:“先撩者贱,打死无怨。我不知道,你何时居然站在了蓄意引发凶兽灾劫的神族立场上,偏颇地评价着魔族。”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但魔界就是……女娲庙都说了……强者为尊……你只是个弱女子……”

景天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弱女子,这就是你对我的看法?”

“我知道你是装的,我也知道你和我定亲,只因为我是次子好掌控。”竹马垂头丧气:“但女子本弱,才需要这样掌控男子,我也愿意让你掌家……”

他又一次振作起来,试图说服景天:“可他是妖魔,你跟了他只会经常被魔族乱象牵连,又没修为……或许哪一日就……就没了命……”

有关心,但不多。

他更多是为自己自尊心进行辩驳,因为我说了自愿,而不甘心输给一个在世人眼中是灾祸的妖魔。

景天想着,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只因竹马状似气愤地站了起来,可人是往后退了退,而不是激怒地往前揪住她领子质问什么。

“谁?”景天想都不用想,本能就给予了她最灵敏的战争嗅觉,第一时间便看向亭外水下。

水波迸溅,而退出她动手范围内的竹马眼神骤然变冷,不再有一丝一毫的伪装,眸底全是被嘲笑了好几日积累的怨恨:“□□,报应来了。”

“你找死是吧?”景天气极反笑,却有一把剑架上了她的脖子。

魂魄突然传来撕扯感,景天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昏厥当场。

但她咬牙坚持着,扶住石桌站定,不曾有一丝胆怯。

“他说的没错。”身后之人点了点脚尖,景天不在意他骂了什么,只下意识垂眸。

她脚下出现了一个杀阵,既隔绝了内外联系,也将景天陷入绝境。

景天这才回眸,丝毫不在意剑刃刮破脖颈,在娇嫩肌肤上划出了血痕。

“飞蓬!”那个男子看着她,眸中有着恨意:“贪生怕死的叛徒,你居然雌伏于魔尊!”

是神族的故人,但没有熟悉感。

景天下意识给了判断,随后便皱起眉头:“你是谁?”

“哼。”但就在下一瞬,魂魄中突如其来的痛楚戛然而止,有冷哼声伴随着景天心口亮起的火焰标记,隔着衣料也熠熠生辉。

标记化为逆鳞的形状,又化为虚幻的重楼,一掌就镇压了侵袭者:“是敖胥的同盟对吧,尔等确实找死。”

飞蓬早已竭尽全力,后来再入轮回,景天已和神族脱离关系。

你们开始支持敖胥挑起大战,战败失利又指望飞蓬拯救,飞蓬被擒后到底和我在一起了,你们就认为他怕死才会屈从。

但也不奇怪,敖胥在神界经营数万年之久,势力盘根错节,和他“志同道合”之人自然不会少。

这跳出来的,怕只是个丢出来的弃子。

“本座这就带你去找天帝!”重楼越想越恼火,直接气极反笑。

幸好他当年埋入飞蓬神体的逆鳞,是渐渐融入魂魄成为杀手锏的,才可以在景天遇袭时自行发动。

下一刻,炎波血刃沐浴在那个神惊怒交加的目光下,挑断他的手脚,防范了任何自尽保密的可能。

“去吧。”景天没有阻止之意,只冷静地看着重楼点头离去,不忘记叮咛一声:“按时回来。”

重楼勾了勾嘴角,回眸道:“知道了,你明日宴会上不会缺糕点的。”

“噗,我是让你注意安全!”景天这才笑出了声。

她心知肚明,重楼也是足够尊重信任,才将不远处瘫软着面露不可置信之色的前竹马,交给自己处置。

“唰。”原地爆出一道紫光,重楼提着那个作死的古神族破空而去。

他这一去引发神界何等地震无人可知,景天倒也不客气,直接就叫来侍女,搀扶走这位曾经的竹马,连着前因后果一起报给了对方家族。

在第二天的宴会上,她将此事告知几位闺中密友,包括当朝公主。

“真好吃,你有口福啊。”她们品酒用点心,对掳走景天的那位妖魔态度很快便成了‘吃人嘴短’的赞同欣羡。

这与景天双亲尝了重楼手艺后,对魔尊的赞不绝口,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