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聆被马颠簸得左摇右晃,后背贴着司洸紧实的胸膛。
半晌,江神聆转过身子,借着月光的银辉,抬头看他。
司洸唇绷得平直,面色冷硬。
他脱下了白日所穿的金黄色蟒袍,穿着玄青色的劲装,肌肉紧实的臂膀将她牢牢环住。
江神聆抬起胳膊,轻轻地拉住他被风吹开的玄青色领口,她再回身缓缓抱住他的窄腰。
她强装镇定,依偎在司洸的怀中,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司洸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怀中的人儿已经没再闹腾。
他收了手上的力道,看她乖巧地靠在自己怀里,他眼中寒冰破碎,抬手轻捏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
她手臂捏着像婴儿般柔软。
他察觉到她微微颤抖着,“是冷么?”
“是。”江神聆轻咳了一声,“风太大了。”
司洸放缓了纵马的速度,他一路狂奔,已到城内的护城河边。
城门下了锁,墙上火把熊熊燃烧。
“殿下,方才吓着我了。”江神聆解释她的失态,头在他胸口蹭了蹭,雀跃道,“我只在话本里见过私奔的故事。人家私奔都是早有预谋,带上金银细软,跃墙而出。只有殿下私奔,是扛上人就走。”
司洸淡淡笑了一声作为应答。
“我们去哪里呢?”江神聆抬头看他,桃花眼里温情脉脉。
被她这么一看,司洸心里的火气消散了少许。
他今日四处碰壁,处处不顺利,但若心田还有一处柔软,那便是为江神聆所留的温柔。
他漠然盯着她的眸子,想透过她的笑眼打量她的内心。
她眉眼含笑,满心满眼全是他,在他的注视下,她没有露出一丝诓骗人的闪烁之色。
他心间对她的那点怀疑,也随着微风尽数散去。
司洸蓦地眼角泛酸,心口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像是失而复得,或是烦郁有了暂歇之所。
他眨了眨眼才将眼角那股酸意压下去。
司洸低头在她柔软的头顶轻蹭,“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见你一面。”
“若有个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好了。”
他说完,想起前生她死后的那些岁月,他紧紧搂着她,轻唤道:“聆。”
江神聆心内震荡,他的声音里带着山河漫漫,岁月侵蚀,但亘古不变的眷念和悲怆。
“殿下看着很悲伤。”她抿唇,抬手轻柔地抚过他唇角破了的伤口,“谁打了你,我看着心疼。”
司洸不想说他去求母后一起算计陆家的事,那些烦心事他都不想让江神聆再忧心,“皇上给我赐婚了,定的是和淑郡主。”
江神聆惊讶地看着他,似乎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司洸策马围着护城河缓缓前进,轻叹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勿要怪我。”
江神聆想了想,心下了然,“郡主的父亲,早年在皇上还是皇子之时,便有从龙之功。如今恭王镇守西南诸州,殚精竭虑。”
“若是郡主求来的亲事,我知晓殿下也无可奈何。”江神聆拧着柳眉,细声说,“我怎会怪殿下呢。”
“你无需这么懂事!”司洸停下马,低头看她。
她前生就是这般,什么都不说,事事堆积在心,最后郁郁而终。
江神聆发簪早在被他扛起来时便掉落了,青丝松松垮垮地垂在肩上,她斜靠在他怀中,羽睫一眨一眨,遮住她眼中蕴含的心事。
他轻捏她细软的肩头,放缓了语气,“是我无用,你心中有气,那便骂我,不要气着自己。”
江神聆更是震惊,她认识司洸那么多年,他一向气傲,从不肯认半分错,更遑论说自己无用。
她心里有太多疑惑,甚至在想司洸会不会也是重生而来,可是前生两人最后相见之时,尚在争执不休。
司洸对她从来没有半分爱意,他就是重生了,该想的也不会是娶她为妻。
护城河水映照着城墙上的灯火,暗蓝色的河水像是巨蟒的鳞片闪烁着幽暗的光。
司洸翻身下马,又抬手将江神聆抱下来,香软满怀,她穿着轻软的缎子,抱在怀中温软轻盈。
他喉结在脖颈上滑动,待江神聆站稳了,他深吸了两口气,这才舍得松手。
江神聆紧咬牙关,司洸大掌灼热、掌心有湿濡的汗水,她被他搂过的腰肢还残留着他有力而温热的触感,像是烫伤的余疤,不断刺激着她。
她不得不以最坏的念头试探道:“那我该怪谁,怪郡主么?她夺我所爱,我理应为了殿下和她拼命。”
“她父亲有兵权,我外祖父是皇上的宠臣,我若和她闹起来,闹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也会有机会把殿下争回来的,是吗。”
司洸看她红着眼,仰着脖子,像是着急的兔子,红唇一张一合,说什么要和陆珈谣闹得两败俱伤的话。
他抬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将她本就松软的发髻揉得彻底垂下。
司洸眼里尽是宠溺,玩笑道:“她自小练武,若她打你,你怎么办。”
“那我便让她打吧。她殴打世家小姐,犯了重错,被百官弹劾,也嫁不进东宫了吧!”
江神聆打量他的神色,她看他笑了,内心震愤,他不会真是这样想的吧。
司洸笑起来,她太可爱了,像是春风暖阳中盛开的花朵,明明柔软已折,却有昂扬的生机,令人见之欢喜。
他冷玉似的黑眸掀起风暴,指腹下沉,捧着她温软的脸庞,骤然低头,吻住了她气鼓鼓的粉唇。
江神聆浑身一怔,脑内似有惊雷炸响,令她头脑轰鸣。
他身上冷厉的梅花脑香气席卷她全身百穴,她反应过来,急急往后退,踩到了身后大树的盘根。
司洸顺势将她推在树干上,双手往下扣着她的腰肢。
他仰起头在她脸颊前气息不稳地低喃,“聆,容我放肆一回。”
江神聆喘着气,眉头紧蹙,再难维持平静的假象,她使劲推他,眼角也浸出泪来,“不要……”
她刚启唇说话,他再次低头吮/吸她的唇瓣,不管不顾地缠住她的舌尖。
司洸破了的嘴角又再次濡出血来,腥甜的味道在唇齿间缠绵。
他本想浅尝即止,但稍一碰上她柔软香甜的唇,他心里便又酥又胀,如何也舍不得放开这股滋味。
他闻到她身上馥郁的木兰香气,她抬手抵在他胸前,他隐约闻到她指缝间夹杂着一点桂花油的味道。
她柔软的唇瓣被他含在唇齿间,轻噬重吮。
心口狂乱跳动,司洸紧紧地搂着她,他比她高上许多,毫不费力地止住了她的乱动。
他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吞咽入腹。
江神聆挣扎不动,泪水不断涌出眼角,隔着层层泪花,她看眼前的人半阖着眸子,他那双极黑的眼眸里欲/火翻涌,她再熟悉不过,前生他出征归来,进宫赴了庆功宴,在回程的马车上,他急急要她的时候,表情与现在如出一辙。
她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司洸不为所动,一把捏住她的手掌,将她软若无骨的小手抓着反复揉捏。
趁司洸喘息着抬头时,江神聆连忙侧过头看向一旁,他抬手再来勾她下颚,她僵硬地偏向一旁,“殿下想要我如何我都愿意,只是殿下,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们该私奔去哪里,若能逃到天涯海角,只有我们两人,那固然是好。你不是太子,我也不要身份,我们便做平民夫妻。”
“但我父亲方才一定去报官了,我们若再不走,待会儿被抓回去。聘则为妻奔是妾,我便只能做殿下的妾室,再无力与郡主抗衡了。”
江神聆看他没再紧搂着她,她靠着树干,双腿颤抖无力,竭力站稳。
她回头看他,泪眼朦胧,心里恨意滔天。
“不怕,我一会儿就送你回去。”司洸对她说私奔,不过是想知道她的心意,他放不下位高权重的身份,才不会去做什么男耕女织的平民夫妻。
“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司洸指腹轻揩她眼角的泪花,温凉的泪水沾湿了她浓翘的睫毛,月光之下,粉颊润湿一片。
他不慎咬破了她的唇瓣,她红唇微肿,眼角眉梢沾着泪花,多了几分柔媚可人。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泪水流得止不住,即使他已经没再逼迫她相拥相吻,她还是抽泣不已。
瞧着更是招人怜爱。
江神聆摇头,双手不安地蜷缩成拳。
司洸轻声问:“你怕我?”
“嗯……”
他轻捏她的脸颊,“我唐突了。”又俯身与她鼻尖隔着一指的距离,看她瞳孔震颤,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原谅我吧。”
“我会娶你为妻,不会让你受私奔的委屈。”
江神聆抑制着颤抖,“可是皇上已经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
“北边近来不太安分,父皇会命我代他亲征。待我出征归来,立了军功,我会想办法退掉与郡主的亲事。”
司洸揉着江神聆耳畔被泪珠浸湿的碎发,“你等我回来,好吗。”
乌云迟缓飘过,弯月隐进了云里,几颗碎星光辉黯淡。
水流潺潺,草地间传来细碎虫鸣。
司洸看不清江神聆的脸,只听到她柔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等殿下归来。”
司湛在街角尽头,遥望在黑夜中依旧灯笼通明的江府。
他感到疑惑,这么晚了,长街上其他的府邸皆已归于黑暗,唯有江家还能听到喧哗的人声。
司湛坐在马车里,静谧无声地看着江府,手上还残留着些许桂花软膏的香气。
他想着白日的事,如何也不得安眠,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这里。
隔得近了,他脑海中她的巧笑倩兮也更加清晰。
侍从劝道:“王爷,江二姑娘肯定已经睡下了。”
“嗯。”司湛正要放下车帘,隐约在风声中听到了江尚书的声音。
他看到江尚书带着十来个护卫,策马往府邸赶。
“江尚书。”司湛掀帘走下马车。
江恒逸顿时拉紧缰绳,下马行礼,“王爷。”
司湛关心道:“尚书大人,可是江家出了什么事?”
江恒逸面有难色,他不愿将此事声张出去,所以才自己带了家丁在街上寻人。
刚才有奴仆过来回禀,太子将聆儿送回来了,他又急着赶回府邸。
突然遇见瑾王,江恒逸想起白日王爷献画的事,更觉惶恐。
江恒逸眉头微皱,关心道:“王爷的脸是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了。”司湛看江尚书不欲回答府中的事,又见他的神色欲言又止,忙问:“是不是江二姑娘出什么事了?”
“她……她能有何事。”江恒逸挤出一点干巴巴的笑容,“她早休息了。哦,方才是杨阁老叫我去杨府品茶,又是品茶又是赏花的,折腾到现在才回府。”
深更半夜赏花么。
司湛不欲与江尚书为难,只是他心里惴惴不安,便说:“尚书大人,能否许我去江府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