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仁和红花都是活血化瘀的要药,妇科和跌打损伤常用,妇科一般是月经量少、痛经、经期延后,或者妇科肿瘤肌瘤之类的才会使用,当时为了找出虎子的病因,清音曾仔细问过杨大妈肖云的身体情况,这几个毛病她都没有。
犯不着吃这种药。
心里存了疑虑,回家经过杨大妈家门口,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有个想法。
刚吃过晚饭,就听院里有人问,“谁家熬中药啊,咋这么味儿呢?”
“前头杨家,杨大妈说肖云胃口不好,熬点健胃消食的。”
清音皱眉,桃仁红花可没有这个功效,更别说还有其他几味川芎益母草啥的,她天天跟中药打交道,绝对不会闻错,哪怕是刚学中医的人也不会把这些药开在健胃消食的方子里。
“想什么?”顾安也回来了,一手插兜,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崔小波刚好探头出来往外倒水,看见他俩,点头算是打招呼。
“没什么,吃过没?”
“还没。”
“你坐着吧,我自己热。”饭菜还温在炉子上,其实不热也可以,顾安摸了摸搪瓷碗的温度,“就这么吃吧。”
“前几天说的事,有消息没?”
“还没,但明天又是星期天了。”清音了然,人多眼杂,没再继续,“对了,你闺女要吃瓜子儿,明天你顺路的话给她买点回来。”
其实她也能买,但顾安最近忙得见不着人,每天回来的时候闺女已经睡着了,走的时候闺女还没醒,他只能看看她,亲亲她额头,这种时候找个活给他,也能促进父女感情。
“好。”男人郑重答应。
天黑,顾大妈溜达一圈回来,说起一天发生的大事小情,无非就是院里老太太们聊天,谁家扯皮,谁家吵架,谁家吃肉,但她爱听,听得津津有味。
这说着说着,就说到最近肖云的事情上,“杨大妈说她都快两个月没回家了,那天回来,也只来杏花胡同看一眼孩子,现在自己生病倒是知道找婆婆给她熬药,那么扒着娘家,她咋不让她娘家妈给她熬啊。”
清音忽然灵机一动,两个月没回家,这是关键。
“对了,妈你去帮我找杨大妈问问看,肖云姐的月近带用不用,不用的话,借我一根。”
顾大妈不解,“你自己不是有吗?这东西哪能用别人的,再说肖云又不住这边,有也不会随身携带啊。”
清音眨眨眼,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万一顾妈妈绷不住,这戏就演不下去啦。
老太太虽然疑惑,但音音的话,就是再怎么不合常理她也贯彻执行到底,“等着,我很快回来,要是借不到就让安子出去给你买。”
清音不着急,顾妈妈这一去,应该要一会儿,或者“很久”。
果然,大概半小时,清音看书都看了好几页,她才乐颠颠回来,“嘿,这老杨家,不就借根月经带嘛,咋就闹起来了。”
就在刚才
,杨大妈见她上门,听说是借这个的,本来还说没有,可忽然想起肖云回娘家这俩月怎么都没回来拿月经带呢,以前每次到日子都要回来拿的,怎么这么长时间不用……她要是真在杏花胡同深居简出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可肖云还让她每天回家去打扫洗衣服,那些东西有没有用过,放在哪里,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生活经验丰富的老太太们都是什么人呀,心细如发,一点点蛛丝马迹立马就嗅出不对劲。
果然,顾大妈前脚刚到家,那边后脚就吵起来。
清音本来也拿不准,又不是宫斗剧走火入魔,一看见桃红两物就联想到堕胎,她刚才就是让顾妈妈去试探一下,要是没事,杨大妈解释清楚肖云的月经带不在这边就成了,要是有事……那可就精彩了。
清音本来不是个记仇的人,但骂她可以,骂鱼鱼就不行,肖云这种脑袋有包的危化品,她顺带收拾一下而已。
“好你个肖云,你都两个月没回家了,你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什么怀孕,我不知道妈你说什么。”
“不知道,没怀孕你两个月不用月经带,你哄谁呢你?”
“我就是身体不好才不用啊,谁规定一定得用这个。”
“你咋不好了,你难道就绝经了吗?”杨大妈气得目眦俱裂,她天天去儿子房里打扫,自然知道儿子儿媳这段时间有没有在一起过,因为肖云从不倒垃圾,而她又每次都要用安全套,她这老婆婆去收拾这些真是够臊人的,这么多年她为了儿子和孙子都忍下来了,今天这个发现实在是忍不了。
看着她愤怒到极致的眼神,肖云心里慌得不行,脸上却一副受了天大冤屈似的,“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俩月就是月经不调,身体不好,所以我才去医院开的中药啊,我要是怀孕了我敢乱吃药吗?就不怕再生个小傻子吗?”
“呸,不许你提虎子,说不定就是怀孕了要吃打胎药呢!”
肖云心里一“咯噔”。
杨大妈跟她做了十几年婆媳,一见她脸色也是“咯噔”,她刚才就是顺嘴啊,可没真想她会……“你不是真的……这不会真是打胎药吧?”
“不是,真的就是调理药。”
可这时候杨大妈压根不信她的话了,“小清,小清你快来帮大妈看看,这锅是什么药。”
怕肖云来抢,直接端起滚烫的砂锅就往清家冲。
所有看热闹的邻居们:“???”这也可以?杨大妈是练过传说中的铁砂掌吧!
因为不在机械厂大院,婆媳俩吵起来没什么顾忌,她们的对话里,信息太多,吃瓜群众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
清音不用看就知道,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是打胎药都对不起肖云这么遮遮掩掩。
“大妈,这药都煮了这么久,变味儿了,我也闻不出来,只知道里头有桃仁红花是活血化瘀的,但具体和什么药配着用我不知道,要不您去开药的医院找处方看看?”
这处方才是最有
力的证据。
所有人看向肖云。
“是啊肖云,既然你婆婆误会你了,那就去把处方找来看看嘛。是高级工,你个杀猪的你让我怎么抬得起头?”
“要不是你家基因不好,让我生个小傻子,我至于吗我?”
“就是这小傻子,一天只会吃和哭,你看看谁家孩子这样啊?”
……
后面还在吵,清音和顾大妈对视一眼,这就叫无理搅三分——就一句话有本事离婚,有本事放我回娘家。
可偏偏以前的杨家人怕离了难找,都想着只要有个女人在,好好的把日子过着,人面前过得去就行。
“你说这杨家条件也不差,咋就这么想不通非要在歪脖子树上吊着呢?”
清音想了想,“或许,他们结婚多年没孩子,是杨老大的原因吧。”
刚才她发现,杨老大虽然看着壮实,但胡须不多,鼻子扁平且小,就连手巴掌也比一般成年男子小点。这在中医面诊学来说,也是肾虚的一种表现,不能说百分百吧,但概率很高。
不是她阴谋论,是杨大妈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要是他们家一点错处没有,能容忍肖云作天作地这么多年?杨家的条件,想要再婚其实真的不难,一大家子全是工人,在这个年代既光荣,还是生活殷实的象征。
顾大妈张了张嘴,吃惊极了,“难怪,从你那天给虎子看病,我就有个怀疑,虎子或许压根不是杨老大的孩子,因为生产当天的情况实在是太,太奇怪了。”老太太忽然小声说,甚至还把疑点依次摆出来。
“疑点一:一般足月孕妇都不怎么东跑西跑,快生了还去娘家本身就有点奇怪。”
“疑点二:在娘家生孩子居然没一个人帮忙,没有上医院,没有请接生婆,娘家人外出回来才知道孩子‘已经’出生了。”
“疑点三:出生当天不找人给婆家报信,居然要第二天中午才报信,这怎么也不像是盼了十几年才盼来孩子的人家。”
老太太洋洋洒洒说出三条,自认为有理有据,吃瓜都吃出逻辑推理能力来了。
“所以,您怀疑虎子或许是她从外面捡的,或者买的孩子?”
“啊对。”顾大妈狠狠在大腿上拍了一把,瞬间感觉自己是柯南附体,“我说呢,她怎么那么狠的心,原来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清音想说,顾妈妈还是天真了一丢丢,没见过真正的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