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人拿了方子出去抓药,但围观的人群一直到中午才散,为啥呢?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个个的争先恐后的,让“小清大夫”帮忙把个脉,看看他们有啥病。
上了两个多月班一直在摸鱼的清音:“???”还有这等好事!
苍天可鉴,自从自己开医馆后,手里握着全省几百号各科老专家资源的她,已经很久没好好自己看诊了!
医术这东西,长时间不用,也是会生疏的。
清音通通来者不拒的后果就是,一个上午居然看了三十四号“病人”,但好在问题都不大,要么是风湿,要么是高血压,要么是伤风感冒拉肚子,这些病在农村那真是家常便饭,她跟着爷爷那些年不知道看了多少,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用药。
她的熟练和游刃有余,倒是让林莉和刘副厂长更意外了,这样的“老大夫”架势,不是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还真装都装不出来。
俩人对视一眼:不愧是清老爷子的嫡传亲闺女,这架势简直如出一辙。
难怪大家都不理解以前老爷子为啥把她走哪儿带哪儿,看病都要把她抱在膝头,原来这就叫家学渊源,耳濡目染。
“看来,是咱们看走眼了。”
“可不,以前总觉得清扬是清家传人,现在看来,他妹子才是嫡传。”
说到这儿,想到八十不到就去世的清老爷子,所有人都分外惋惜和怀念。
清音虽然没见过老爷子,但心里也有种物伤同类的惋惜,中医里有句行话,说学中医的不到八十就去世,那都算夭折。
她脑海里想到的是爷爷。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在她上高三即将高考前的半个月,正值雨季,正是石兰山区雨多路滑猛兽出没的时节,他半夜去十里外的某个村子给人看病的途中,被野猪挑伤。
伤势太重直接当场昏迷,又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因为失血过多和受伤过深导致全身严重感染,村民们送到镇卫生院的时候,那里治不了,说让转到县医院,县医院也说没办法,爷爷不想自己死前的几个小时还要被浑身插满各种维生管子,提出放弃治疗。
他趁着最后一丝清醒,让村民把他送回家,说不要告诉清音,孩子要高考了,别影响她发挥。
可村民们实在不忍心一辈子为大家做好事的老大夫就这么孤零零的死在家里,还是去学校找清音。
等她赶回家,爷爷已经进入弥留之际,说话已经不清醒了,他一辈子治病救人,帮扶老弱,对家庭困难的病人分文不收,甚至还免费送药,就是收费也只按国家规定的乡村医生标准,诊费低到可怜,药物加成更是一分没有……辛苦一辈子,也没留下什么物质上的遗产,就连住的房子也还是很多年前的土坯房。
但他留给清音那两个字,却是莫大的财富。
接下来几天,在众人的期待中,白雪梅每天都来卫生室复诊,清音根据她的舌脉和症状微调处方,别的没看出来,精气神倒是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以前她的脸是寡黄寡黄的,鼻根和嘴唇还有点发青,但吃了一个星期中药后,面色微微红润起来,嘴唇也有了血色。
一连一个星期,她状态越来越好,连声音里的中气都足了不少。
这不,今天她又来了,不过跟以前被父母搀扶着不一样,这次居然是一个人来的,刚进门就被张姐和李姐看见,“哟,雪梅来了?”
“张护士,李护士,清医生在吗?”
“她在隔壁看病,你先等会儿,啊。”
这俩人毛衣不织了,小说也不看了,直接拉个凳子坐到白雪梅身边,“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感觉好些没?”
“好多了,能吃下一个馒头了。”以前可是吃一两口就不行的,喉咙里像有什么塞着,咽不下去。
问过身体,俩人最好奇的还是赵家事儿,“听说公安让你去指认,是赵和文的事定了?”
白雪梅脸上丝毫没有难为情,甚至还有点痛快,“嗯。”
那天被保卫科的抓住后,赵家人当天晚上来白家哭求到大半夜,儿子被关在派出所,老两口还是用以前那一套,先说自家有多不容易,一家子就指着最出息的赵和文了,顶梁柱可不能倒,然后再打感情牌,说他俩以前两情相悦多好啊,马上就结婚了,在他们看来雪梅就是亲闺女,疼爱还来不及呢,就是小两口真发生点什么也没什么,反正要结婚了巴拉巴拉。
好话说尽,还流了不少眼泪,见白雪梅居然还是一口咬着,不肯撤案,白家人瞬间破防。
大骂她白眼狼,自家儿子对她那么好,不吃不睡的照顾她,给她端屎端尿,结果她反手就想把人送进监狱,她这样的毒妇看以后谁敢要她云云。
更别说什么“破鞋”“流过产”“以后不会生”的诅咒,白家老两口被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白雪梅倒是一脸平静。
“这一家子可真不是东西。”
“幸好,我听说案子就要判了,他要去蹲大牢?”
白雪梅点头,“公安说最低五年。”□□罪虽然没有直接物证,但当晚病房里还住了另外两个病人,人家都是能作证的。再加上受害者是重病患者,刚抢救回来,造成怀孕又流产,这伤害性比一般强.奸大多了。
更别说,她还是厂里正在大肆宣扬的工人英雄。
这两年厂里实在是不太平,已经接连出了好几次事故,上面很生气,白雪梅这个模范正好能增加点正面形象,谁知又出这档子事,厂里十分生气,可恨死赵和文了,巴不得他多判几年呢。
“听说不仅判刑,你们家还要求赔偿?”
白雪梅坦然自若,经过跟清音的谈话,她也意识到自己要求经济赔偿不是讹诈,是合法合理的,所以公安一听她的要求就答应了。
医药费,护理费,误工费,伙食补助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加上这两年赵老太在白家的连吃带拿,合计八百块!
“哎哟,我就说,今早听人说赵老太病得下不了炕,一家子到处借钱,原来是还得赔钱,气坏了呀。”
清音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她们说到这儿,心里也替白雪梅高兴。
这个案子,说不定能给更多女性树立一个好的典范——被欺负了,别管施害者是谁,跟自己什么关系,都要第一时间报警,只有报警才能保护自己,才能让坏人绳之以法,让更多的人幸免于难。
望闻问切一番,清音发现白雪梅身体恢复不错,又让她掀起衣服。
“咦,小了!”李姐第一个发现,大叫一声。
她们可都记得那天肚子有多大,现在至少小了三分之一,就连肚皮上的青筋都少了很多。
白雪梅自己不太看得见,“我只感觉穿裤子松了些,晚上睡觉也不憋闷了。”
清音触诊一番,发现囊肿真的小了很多,“再吃几天药,下星期去医院照个b超看看。”
白雪梅大喜,眼睛都红了,“谢谢你清大夫,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莉也过来看了一下,确定囊肿真的变小后,看清音的眼神越来越不一样。
白雪梅肚子变小的消息不胫而走,没两天就传得人尽皆知,清音倒是没时间关注这事,确定药物对症之后,只需要持之以恒就行,剩下的都交给时间。
“小清过来一下。”
清音看林莉冷着张脸,也看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乖乖跟到她办公室。
“坐。”
“既然要当医生,就别跟她们那几个不求上进的混一起了,我旁边这间,以后就是你的诊室兼办公室。”对那些裙带关系是大写的嫌弃。
清音一愣,那些可是你的裙带……但听到后面,简直大喜:“好嘞!”
能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这是她刚上临床时梦寐以求的事,虽然在张姐李姐那边每天都能吃到厂里内外的新鲜瓜,但她毕竟是事业脑,吃瓜只能当消遣。
“主任,我有个顾虑。”
“你说。”经过两个多月接触,林莉也习惯了她的直来直去。
别说,以前有多见不惯她,现在就有多后悔,堂妹差点让她错失人才!
“就是我目前还没有医师资格证,处方权的事。”最近来找她把脉的人,多数都是抱着好玩,试一试的心态,她也没开出去几张处方,可将来病人要是真多起来,处方权就是个问题。
“你先用我的私章。”林莉递过来一沓东西。
清音一看,居然是厚厚一沓已经事先在右下角签好林莉名字的处方签,还戳了她的私章。
安全起见的做法,应该是清音每开好一张处方,请她过目,审核之后确定可以临床使用,她才签字盖章,病人拿到外头抓药才行,可她居然审核都没审核,提前就给签好这么多“空头处方”!
清音一时不知道该说她是太信任自己,还是太信任自己。
“以前的事咱们翻篇,今后卫生室就只你和我两个医生,我们要把全厂职工家属的卫生健康工作扛起来。”林莉也有点不自在,轻咳两声,主要是怕她每天跑来找自己签字盖章,她嫌麻烦。
她目前对清音这个下属的感觉有点复杂,说讨厌吧,已经不讨厌了,甚至还挺惜才,但要说喜欢,也喜欢不起来……毕竟她还当着同事的面怼过自己,她也不是贱皮子。
你就说吧,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每天跑来找你几十次签字盖章,这换谁能高兴得起来?
清音想到那画面,也笑起来,“好嘞。”
别说,她就喜欢这种简单粗暴屁事少的领导,她始终坚信,每一个刚进入职场的新人,千万不要妄想跟自己的直属领导成为朋友,能维持好正常的干净利落的上下属关系,才是最有利于双方的良性人际关系。
很快,张李二人知道她要搬走了,心里都很是不舍,“我就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
“你是要干事业的,不像咱俩,整天就男人孩子热炕头,没啥追求。”
清音笑笑,“你们的生活也是一种追求啊,想干事业的是追求,想好好把小家庭经营好也是追求,没有高低之分。”
就像她虽然不赞成很多女性当全职主妇,但人家做出这个选择了,她也不会去指手画脚横加指责,每一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理想生活的权利,也应该有为自己选择买单的勇气。
张李二人立马眉开眼笑,帮忙收拾办公室。
那间诊室倒是不小,窗子大,光线和通风都很好,里头还摆着两个木头做的文件柜,里头放着的都是卫生室这几年上上下下的文件,平时只有林莉会来看一下。
清音先把柜子腾空,用湿抹布抹干净,晾干水汽,再将原来的文件分门别类统一放进一个柜子里,另外一个空着的,以后就能放她的病历资料和书籍。
跟渐入佳境的清音不一样,林素芬再再再一次失魂落魄迈进大门,感觉整个人沉重得不得了。
刘大看见她这样子,希望的小火苗熄灭,转成愤怒的大火。
俩人一前一后钻进地窖。
“我是真的没法子了,那边催得急,让我必须下周二中午十二点之前凑够大黄鱼的钱。”
三千块定金她已经自己垫付出去了,可五条大黄鱼,她去哪里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