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住的感觉不上不下,但确实停了好一阵儿,像被噎住,直到看到她缓过去,他低低笑。
台风在歇止片刻后卷土重来,猛兽在群山回唱中低吠。
她的最高记录也不过是在玻璃栈道上走过三十秒。
有一瞬间感觉真的会跌落下去,但如同过山车,恐惧也会置换出兴奋和低频次的震动,有点像高中冬天在没有冷气的宿舍,没穿外套起了个夜,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发抖。
玻璃上的雾气被他擦净。
她重新在玻璃的倒映中看到他的脸,和镜子没有太大区别,他扣住她腰,捏一捏她脸颊,路栀在瞬间挪开视线,可画面里那人却一如既往地变本加厉,只看着她,追踪她每一个表情变化。
被这人一盯着,眼皮都开始发烫。
路栀:“别看了啊……”
她好像听到声音了……
他全不收敛,贴着她耳骨问:“不看这个,那我看什么?”
她没好气:“美洲豹。”
他终于又笑起来,把她翻了个面,抱在身上,全程没离,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问她:“害怕吗?”
“怕就抱紧我。”
……
她脚趾抵在玻璃窗上,温差又描摹出一圈形状雾气,她听到他喟叹一声,然后偏头,近乎凶狠地吻住她。
新闻报道这是十年以来最为强劲的一场台风,雨势由直转斜,顺着窗沿全数送进屋内,在一人脚下遗留浅浅一滩。
路栀半夜被渴醒了一次。
睁开眼迷茫了会儿,她半夜极少醒,更别说是被渴醒,窗外风声依旧飓猛,一下接一下地冲撞窗玻璃,在山谷中荡出一种微妙的恐怖。
她在胸腔里感知到自己再度跳快的心脏。
门窗紧闭,房间内重新开起了空调,伴随着加湿器的声音极轻地运转,她动了下被子,不知道水在哪里,伸手去床头柜上摸索。
这么小的动静也还是惊动他。
他声音有些低,自然地从后方覆身,有温热气息落下:“怎么了?”
“……想喝水。”
他打开台灯,微弱光亮,柜子上正摆着两瓶酒店准备的矿泉水,路栀正要伸手去拿,听到他说:“别喝那个,凉。”
他下床走到饮水机旁,撑着桌台接了整整一杯45度的温水,出水口的响动安静地回荡在空气里,她想说话,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接到杯子,路栀莫名有种小题大做的别扭感,半张脸埋进去,声音有一点点哑:“我喝不了这么多……”
“嗓子不舒服么?”
她清了清嗓子,心虚地说:“还好。”
抬眼时和他对上视线,她把杯子还到他手里,他已经换好一件周正的睡衣,微敞的领口透出一截锁骨和肌肉轮廓,路栀在蜻蜓点水的视线相接后,很快转开眼睛,但还是在视线余光中,捕捉到他一闪即逝的笑意。
他伸手蹭了下她唇角,然后说:“羞什么?”
“没有啊,”她嘟哝,“就是困了,喝完不要继续睡吗。”
枕边手机忽然一亮。
她转过眼,表情也随之一停。
傅言商能很明显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变化,意外、惊讶,一点无所适从的慌张,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
很快,他看到她接起电话。
“喂?嗯……没有,在外面。”
“好。不是啊,没有,知道了。”
“你先回来再说吧。”
挂掉电话,她长舒一口气。
傅言商:“谁?”
“我哥。”她说,“估计刚刚就是被他的消息震动吵醒的。”
他嗯了声,这才继续手中的动作,将杯子收起,状似不经意问道:“这么晚
了不作不死深刻贯穿她哥的一整个人生,小时候养得太过随性,导致长大也只能在这基础上进行一定程度的回掰,路屿结婚后变得稳重了一些,不过那也是装的,没人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发个大疯,一个不注意送自己上西天。
路栀躺好,但困意并不明显,傅言商躺在她身侧,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睡着。
从未对他产生过的倾诉欲,居然在此刻倾巢出动,她不明白是为什么,但仍然没有控制住地开口,仿佛睡前闲聊时的分享:“你知道吗?”
“嗯?”
“小时候我家里管我和我姐很严,就是因为刚生我哥的时候,家里生意有了起色,忙着工作,没空管教我哥,只给了很多钱,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我哥已经七岁,所有纨绔的坏毛病全部都染上了——”
“所以我妈只好更努力地把我和我姐看起来,从小零花钱不会多给,奢侈品也是不给买的,到大学才渐渐宽松,还有聚会这些,姐姐只去过几次,我甚至都没怎么去过。”
有了大哥的教训,庄韵觉得很多场合对小孩来说太过纸醉金迷,已经养坏一个路屿,就不能再养坏两个剩下的小孩——更何况还是女孩儿。
姐姐路盈比她大两岁,天生性格就要乖些,母亲见自己对姐姐的管束有成效,轮到她时就不由得稍有懈怠,也就养成了她这么个看似乖巧,实则叛逆的性子。
傅言商:“怪不得一直没有见过你。”
她不意外,因为就连傅望也没有见过她,当时只是传去了一些照片和视频,也不知道最终有没有到傅望手里。
她说:“你参加得不也少吗?之前还听爷爷说有人想来家里找你,你说你死了。”
“……”
“而且我也不太喜欢参加这种,觉得很无聊,”她说,“有空还不如多多睡觉,上学就够忙了。”
他停了会儿,问:“你哥对你好吗?”
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路栀愣了下。
“好啊,哥哥对我们都很好,不过我姐总说他对我更好,”路栀想了想,“他是那种,过年零花钱被管制,手里只有五百块,都愿意花四百五给我买双没用的手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