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沈希望有过约定又如何?大人真以为仅凭一个亲邻权就足以让贾良才赔付房产吗?在这伯庸,我的话没人听,却没有人不敢不听的沈希望的。”宋灵均也有点生气,“大人若看不惯,大可剿了沈希望,您来荆州不正是为此吗?”
岑玉蹙眉:“有话就说,你阴阳怪气什么?”
宋灵均轻笑一声:“大人也知道有话就说,那又何必搞那背后跟踪,改人戏本子的勾当?”
“你还不知过?”岑玉看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火起,抬手将一封信函扔向宋灵均,“一介匪首啊宋灵均!若有心之人拿这事往上参你一本,你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信封重重落在宋灵均的官袍上,宋灵均伸手捞过,打开信纸,只见满篇狗爬出来的谢言,从安排出狱到官司结案事无巨细,落款处歪歪斜斜写着“沈希望”三个大字。
他的心头蓦地一跳。
沈希望行事乖张不计后果,伯庸县衙耳目众多也绝非干净,若岑玉没有截下这封信件……
“沈希望何其精明,你真以为他能忍你暧.昧不清左右横跳?”岑玉一字一句,“他是在告诉你,现在你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岑玉仰头看着那人,面若观音,坐于高堂之上。
听闻宋知县上妆唱旦风情无两,岑玉忽然觉得他真像个天真的神祇,明明不适合,却还是苦学人情世故辛苦周旋,最后落入陷阱而不自知。
人世真残忍,要他心明净,又要他堕凡尘。
看着宋灵均愈渐苍白的脸色,岑玉叹出一口气,语调缓和下一些:“你当真觉得学着父亲那样各方周旋,就能全身而退吗?”
宋灵均攥着那封信纸。
他当然知道不能。
所谓“圣贤书”,一字一句早如标尺在他心中画下为官为人的刻度,亲手抹去黑白的界限,背弃自己二十年所学的道义,需要太狠的心。
岑汝默做得到,师长门生,不管多亲近的人沾上罪名,他都能毫不拖泥带水撇清关系全身而退,所以他是当今最受器重的阁臣,树大根深如户部尚书周兴禄他也能碰上一碰。
而他做不到,所以他第一世惨死诏狱,第二世流放南疆,端坐一县的高堂之上,赔进去一身清白,却连想要庇护一个无辜的女子都不能。
他是岑汝默的学生,接任白度的官职。
最后他既做不成白度,也做不成岑汝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