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要回去休息了,小咬你今晚就留在这里照看一下他俩,有什么事随时去喊人。”
小咬点点头。
钱天然看他一身单薄的戏服:“回县衙还得走一阵呢,你不冷?”
宋灵均指尖微颤,抿唇摇了摇头。
前一天晚上在祖家折腾到后半夜,再加上没有小咬早早吵他,宋灵均一直睡到过午才起来。
简单吃了顿不知算午饭还是晚饭的饭,昨天一堆乱糟糟的事在宋灵均脑子里搅。
祖阿丁的案子结案没有问题,但白度态度太过强硬,到底得罪了陈家。
织坊,荆州丝织业发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仰赖陈家,陈家祖上是行商,靠着丝织产业迅速崛起,这么些年盘踞在楚阳,早已呈现了垄断态势。
宋灵均又想起祖家院子里那些被打砸毁坏的织机,以及很多被雪覆盖的地方还有火烧过的痕迹,那些一看,就是盗匪的手笔。
或许这事并不关乎陈家。
又或者,不仅仅是只关乎陈家。
他在屋里透不过气,搬了把藤椅坐院子里又总觉得冷。一只黄白相间的野猫从屋顶跳下来,宋灵均捉来抱在怀里取暖,看着一点一点沉下去的天色发呆。
范无成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笑眯眯地:“大人,这是白知县留下的一些东西,您看怎么处理?”
宋灵均觉得自己有点迷迷糊糊的,他目光落在范无成断了一指的左手上:“范大人手怎么弄的?”
“剿匪时留的。”
“剿匪?”
“早些年伯庸匪患严重,伯庸没有足够的兵马,白大人带着县衙所有人全都上了。我们的县丞战死了,至今也没有再补。”范无成平静地回忆,“我也跟着大人拿着匕首去杀匪,我哪会使刀啊,想不到人的皮肉那样硬,刀震开硬生生削掉了一截小指。那盗贼和我鼻尖对着鼻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不是白大人相救,恐怕我早没命了。”
宋灵均听着故事,有一搭没一搭顺着猫毛:“我来以后没太听过有盗匪了。”
“白知县把他们匪首捉啦,现在还在大狱里关着呢。”
“那些盗匪……”
“大人。”范无成把手里的东西捧到宋均跟前,“有些答案,您不妨自己去找。”
宋灵均抬眼看去,白度的遗物很少,只有一两件官衣,和一本陈旧的笔记。
白度,你到底有什么,非我接手不可的衣钵?
这一世白度尸骨未寒,上一世惨死的宋灵均殷鉴不远。范无成说过,就算不选那条死路,也没人能生出半句苛责。
世道多艰,明哲保身而已。
宋灵均垂下眼睫,淡淡说:“烧掉吧。”
范无成仍然微笑,什么也没有说。
火苗蹿起,烟灰袅袅上升,白度的清白贫苦、艰坷一生,在夕阳里付之一炬。
宋灵均双眼干涩,突然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背着夕阳走进来,他身披轻甲,脚踩长靴,残阳最后的余光给他勾了边,身后是一片璨丽的云霞。
他径直走到宋灵均面前,手背落到他的额头上。
“去请个大夫,他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