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修邪阵

“嗯。”楚宸喝了酒,声音沉沉的,接近于微醺。这种状态果然很好说话。

慕言白吃喝结束就等着玩乐,眼睛都亮起来了,忙不迭赶紧往楼下去:“走走走。”

“等等。”楚宸可能是真的微醺了,下一个词就像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慕言白!”

慕言白身形一顿。

他已经走下了三级台阶了,很讶异地转身回头,楚宸就在比他高三级台阶的地方俯下身。

他居然抽出袖中丝帕,很仔细地给他擦了擦唇角被大大咧咧遗漏的汤渍。

二人鼻息交错,一个没敢说话,一个没能说话。

楚宸直起腰的时候慕言白还在发愣。

似乎……似乎上辈子他在金骨连环阵里,有一个人把他从尸山血海里抱出去,也是这样喊了他一声。大名,脱口而出。

金骨连环没有生门。

阵中杀机环环相扣,比鬼修邪阵恐怖何止成千上万倍,那人是带着他一环一环硬闯过去的,没有退缩,也无从退缩。

彼时他五感俱失,除了有人居然胆大包天敢喊他大名,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慕言白一直笃定当年是陆羽泽救了他,一位天赋异禀的阵修。

毕竟除了陆羽泽,他当时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人会有能力,能把他从这个秘密策划的大型杀阵里带出来了。

但是看着楚宸,他维系了很久的笃定突然就开始动摇了。

他在木梯上呆呆地站了许久,久到头疼得厉害,却什么也没有想明白。

太乱了,他想,真的太乱了。

楚宸上辈子和他不是一直不熟吗?

楚宸这辈子为什么又对他那么关心?

为什么关心的同时还不断试探,要他出招?

他到底在试探些什么呢?

楚宸就静静地陪他站了许久,看他抬手捂住太阳穴:“头疼?”

有时候事情想不明白干脆就不要再想。

“没事。”慕言白说,没有抬头,“我们走吧。”

……

这个小镇背靠九劫山,官府管辖相当松弛,金吾不禁。

一条小街两边的摊铺支了无数个,热闹的像是在过节。

慕言白在人流里走了一会儿,觉得早春微凉的夜风把无穷无尽的头疼暂时都吹散了。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自己浸泡在长街流转错杂的光线里,久违地感觉很安逸。

虽然只是散散步而已。

楚宸顺着他在路中间慢慢走,看着他的一缕发丝随意的垂着,被晚风吹得往自己的方向飘。

很放松,像是对这个人间全无防备。

他还记得慕言白把鬼修一剑贯心时的样子,几乎和记忆里的他杀人的样子严丝合缝。

不太情愿,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冷恹恹的,但是执剑的手却很稳。

“看!花灯!”慕言白突然说,指着街边一个颇为热闹的小摊子。

嗯。花灯。楚宸想。

他们穿过人流走近些许,只见最大的那盏走马灯上五色斑斓,细看却是化蝶的故事。

不远处遥遥穿来一个稚气的童音:“娘亲,你说,祝英台如果不是女孩子,那梁山伯还会喜欢她吗?”

慕言白往女孩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母亲拉着她的小手,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题。

他才要开口,旁边突然响起一个温温沉沉的声音,却是楚宸自言自语般答道:“……情之所钟,怎么不会呢?”

慕言白一顿。

明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却由于灯从不同的角度照过来的缘故,有一重影子交叠在一起,就像在无人处亲密无间,在背地里牵连不清。

他们并肩立在川流不息的灯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