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名不起眼,玻璃门上贴着白色花体的“alika”。
将命运交给花香。
他单薄的眼皮微阖,稍事休息。
回国一落地他便接到母亲电话,让他来花店先取一束花。
明天是海云的79岁生辰。她喜欢花,还颇为挑剔,俗的花卉她不喜欢,喜欢些意境高远的。母亲让他带束花回去送给海云,宽宽她思念之情。
门开的响动和细碎的交谈声传入他耳内。他薄薄的眼皮抬了下,向外看去,花店门开了,司机正跟随老板向店内走去。
那是个女老板,黑发用抓夹盘起,身着一件杏色无袖上衣和灰色长裙,腰肢细瘦,身形高挑,领着司机逐渐消失在二楼楼梯处。
他开了车门,走下车。
强光刺眼,他戴上了墨镜。
花店门已经合上了,门口处挂着“休息中”的牌子。
他仰头向上看了看。三层的小洋楼,下面两层是花店,最上方是一家猫咖。
“alika。”他抵在舌尖,又轻轻念了一遍。
二楼,手作室。
杜成霜和她说过这两天会有顾客来取花篮,用作祝寿的。花已经醒好了,如果今天顾宥缦在店里碰见来取花的,就把花篮做了。
提前插好的花放久了成相不好,会员定制的都是现做的。
她拉了条椅子让对方稍等。取出带花泥的褐色藤编花篮,将海棠,松枝,柏枝,望鹤兰,大丽花等逐一修剪,先定点在边缘做框架,逐层加花做宽。
见她神情沉静,动作慢条斯理,司机有些着急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到老板已经下了车,正倚在车门外等。
他催促道:“小姐,可以再快一点吗?”
顾宥缦说着“好的”,这样应着,手上的动作依然慢条斯理。
“咔擦”一声响,枝干剪去一半。
插花怎么能急呢,心急了手就容易偏离,结构不对,那就做坏了。
顾客是上帝,没必要和顾客理论,只需要告诉他们,好的,在快了。
半个多小时后,花篮制好了。顾宥缦拿喷壶给花泥中间注了点水,只和对方说了下简单的保养方法——这样的豪门大户一般都有花匠照顾,她按流程提几句,将司机送出了门。
玻璃门外,长相清俊的青年单手插兜,姿态松弛地站在车旁。
他身形颀长,身着咖色春季大衣,内搭却是一件黑色t恤,下颌线硬朗,戴着墨镜,碎发被风吹得松散,看起来很随意。
司机拎着花篮走出去,俯身道:“不好意思老板,让你久等了。”
顾宥缦感觉他墨镜下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打量在她身上,已经习以为常,她微笑,礼貌而疏离。男人嘴角同样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朝她稍一颔首,与司机道:“回家。”
司机将花篮放进后备箱,绕回驾驶室。
男人坐回车内,抬手时袖口下露出纯黑的腕表,理查德米勒经典款黑陶瓷,市价两百多万。
鹿海市最不缺有钱人,市场拎着皱巴巴塑料袋的老人都可能千万身价。
这儿通货膨胀居全国首位,首屈一指的富翁们身价或许要以兆为单位?
看见车开走了。她稍松一口气,转身回了二楼。
——
车停在庄园内,周惟深拎下花篮,大步走进高於十几层的豪宅。
佣人们正紧锣密鼓布置着明日的宴会场。大寿过九不过十。海云马上要奔八十了,这是件喜事,散在全球各地的这一支周家人都要回来给老太太庆寿。
不过老太太忌讳旁人说她年纪大,无论什么身份,一概称她“海云”。
见着周惟深回来,佣人们高兴起来,纷纷喊着:“大少爷!”
“海云呢?”他问。
“海云在楼上和婉秀太太还有明嘉小姐在打牌。”
“我母亲呢?”他问。
佣人有些支吾。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人敢说。
周惟深脸色微沉,“有话直说。”
“海云想给大太太认个义女,大太太不同意,午饭时候俩人争了几句,大太太没吃完饭就放了筷子回房间,现在还没出来。”
不待他再问,佣人自觉补充道:“先生一早去了酒庄,说要晚上回来。”
周惟深拎着花篮上了楼,总管跟上他脚步,继续说家里情况:“二少爷还没回来,明嘉小姐一直陪着海云在打牌,庄怡小姐同姐妹出去打高尔夫了。二先生明天上午到老宅,冬婵姑姑改了航班,明天下午到老宅。”
周家人丁兴旺,有海云这个“老顽童”带头,家里称谓也乱得很。除了老派一些的长辈按主次叫,家里小辈的姑娘都是叫名字和称谓,不分大小。周冬婵是他姑姑,小时候家里人跟着他喊着喊着都叫起了姑姑。
他一到家当然得先去见长辈。
海云在棋牌室。周惟深还没进门就听到她在中气十足地喊:“大玖!”
海云背对着大门,周眀嘉和秦婉秀都看见了他,面露惊喜。他比了个噤声,走到海云身后,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海云的牌掉了,她“呀呀呀”三声,“晏川,你还晓得回家呀?”
大家一下哄然笑了。
“海云,你回头看看是谁。”秦婉秀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