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礼却道:“师兄确定?”
江昭拧紧眉头:“确定,长相颇为明艳,我非常确定不是傀儡。”
谢卿礼点了点头,随意接了话:“此事可随后再议,如今有件更要紧的,我和师姐方才从太子那处回来,师兄可知太子说了什么?”
江昭:“什么?”
“太子说,皇后生前喜欢看戏,看的便是傀儡师逼人演的那种戏。”谢卿礼顿了顿,问:“师兄不觉得很巧吗,师姐戴的手镯,是皇后的
遗物,皇帝将它送给了师姐。”
谢卿礼拉起云念的手,江昭一眼便瞧见了细腕上的玉镯。
“皇帝送我们的都是些无用但贵重的俗物,为何偏偏送师姐皇后的遗物?”
“师姐因为这手镯,做了场梦。”谢卿礼道,“梦中的皇帝与皇后似乎关系不合,皇帝算是变相的软禁着她,皇后二十五岁便病逝,难道与皇帝没有关系?”
“他囚着一个对他失望透顶的女子,用孩子来要挟一位母亲,将她□□在深宫,生生磋磨掉她的生命力。”
“师兄。”谢卿礼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少年冷了脸,声线低沉,明显能听出怒意。
他的话音落下,周遭只剩下虫鸣鸟叫声。
云念和江昭安静地看着他。
谢卿礼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
他别过头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戾气。
“抱歉,我只是觉得此事有古怪,没控制好情绪。”
江昭没说话,若有所思盯着谢卿礼。
云念沉思了瞬,出来热场子:“没事没事,师弟也只是急了些,我也觉得皇后的死与皇帝有关。”
她笑着看江昭:“师兄,你说是吗?”
江昭接收到她带着威胁的目光。
他并未接云念的话,而是开门直入:“你说的没错,不会有这般巧的事情,傀儡师若真的与皇后相识,说不定来琴溪山庄的目的也是为了皇后。”
“他的目的根本不在皇帝,或许皇帝自己都知道,但我不明白,他为何一直在引诱我们将注意力往他身上放?”
“还有,傀儡师杀金丹期的修士是为了什么?以往他杀人一是为了寻乐,二是为了炼制傀儡,那这些弟子呢?他起码提前一月便炼制好了傀儡,说明他从一开始便计划好了要取代谁,是他挑中了这些人。”
谢卿礼似是不欲多说,“师兄,话便点到这里,傀儡师到底要做什么,想必这两日便会见分晓,他沉不住气了。”
他拉起云念,最后看了眼江昭:“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小心傀儡师半夜摸去你房间。”
这话说的阴阳,江昭只沉默站着也不说话。
谢卿礼拉着云念朝流光榭走去。
一路上云念能感觉到他握的很紧,好像有些生气的模样。
再联想到他方才说的那话,他情绪不稳定,纵使很难察觉,但云念很了解他。
谢卿礼是天塌下来也淡定的一匹的人。
在没确定一件事前,他是不会用肯定的语气把所有可能性否认。
他方才直接说“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
云念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点。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流光榭。
谢卿礼松开了她的手,余光看到了少女细腕上微红的指引。
是被他无意识捏的。
她竟一直没出声。
谢卿礼
瞬间便皱了眉,捞起她的手,灵力游走在她的经脉。
“师姐,抱歉,是我不好。”
少年低垂着眸子,眼底的情绪深邃。
云念觉得那像是愧疚、心疼。
“我没事的,师弟。”
云念看向谢卿礼的手,他一只手便能握住她的手腕,但此刻他的手……很凉。
很凉。
比之前还凉。
云念刚想用灵力探查谢卿礼的经脉,他忽地收回了手。
“师姐,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吃饭。”
他转身便离开,离开之际云念感知到一股寒风。
“欸,谢卿礼!”
他并未回头。
又是这样,他已经好几次这般走的匆忙,好似在瞒着不让她发现什么。
上一次是他梦魇醒来,浑身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一般。
这一次是他刚动了怒,也是这般样子。
云念沉了眸子,却并未追上前。
她没有想错,谢卿礼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他的经脉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但到底是为何突然便恶化了?
谢卿礼脚步急匆匆,生怕落后一步便被云念看出来他的经脉出了问题。
肺腑仿佛被冻住,呼吸间都是寒意,冰碴凝结挂在睫毛和眉上,他来到花园找了个角落坐下,闭眼调息自己的经脉。
碎荆的剑意盘旋萦绕,不过转瞬之间便压制了他的经脉。
冰霜消融化为颗颗水珠,打湿了少年的鬓角,风一吹满是寒意。
些微的脚步声传来,谢卿礼睁开了眼。
江昭长身玉立,一手执剑隐匿在一旁的树后,神情漠然看着他。
他看到了方才的一切,也看到了谢卿礼是如何用一柄剑疗的伤。
江昭面无表情,垂首冷睨着谢卿礼。
少年站起身,身量不相上下的两人隔着虚空对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在蔓延。
最终是江昭先开的口:“谢卿礼,你进翠竹渡就是为了这柄剑吧。”
一柄剑,可以疗愈经脉。
简直诡异。
少年弯了弯眼勾唇轻笑:“师兄,我也只是碰巧发现碎荆可以压制我的经脉。”
他说的话江昭一句不信。
他只轻飘飘落下一句:“我知道你进玄渺剑宗没这么简单,依你的修为,我师父教不了你什么,你想查什么我无所谓你,但是谢卿礼,你要知道,云念是玄渺剑宗的人。”
“云念是踏雪峰的弟子,我们是她的家人,你就算要做些什么,掂量掂量她会怎么想。”
谢卿礼的笑彻底消失。
江昭深深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又道了一句:“我师父很喜欢你,希望你别让他失望,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踏雪峰永远不会驱赶你,你永远都是踏雪峰小师弟。”
他虽是冷着脸说的这话,但话里话外的让步明显可以听出来。
江昭就是这么个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气上头了会说出很多违心的话,但颇为在乎情分,便是让他为了踏雪峰去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他在让步,希望谢卿礼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谢卿礼自然明白他的话中意。
眼瞅着江昭要转身离开,谢卿礼抽出剑,剑光直逼江昭,凛然的剑意划破虚空带出簌簌声。
江昭下意识抽出剑回身抵挡,却见碎荆剑越过他……钉向了他的身后的草丛里。
鲜血溢出,被碎荆钉着的东西扭曲挣扎了几下,蛇身上覆上薄薄的霜花,最终还是咽了气。
是条花藤蛇,有毒,不知在这里埋伏了多久,若他再向前一步,兴许便会跳出来咬上他一口。
少年踱步走出,慢悠悠道:“一时疏忽,竟让一条蛇潜了进来,小时候邻居阿伯与我说,蛇这种东西极为敏锐,要想抓它们,需得比它们更会隐匿,方才担心惊了它,我便没提醒师兄。”
他来到了江昭身边,弯腰拔出碎荆,剑身上的血迹在瞬息间化去。
“师兄,这山庄蛇不少,说不定你房内就有,或许还是漂亮,但剧毒的一条,切莫冲动……”少年抬眸看他,放轻声音意有所指:“打草惊蛇啊。”
他的话江昭听懂了,只消想一瞬便明白了谢卿礼指的是什么,漆黑的眼瞬间便红了起来,执剑的手攥的很紧,用力至骨节泛白。
他呼吸急促,肩膀在微微颤抖,无意识摩挲拇指上的玉戒。
他慌张便要往回走,身后的少年喊住了他。
谢卿礼收回了笑意,眸无波澜道:“江师兄,云师姐还在这里,傀儡师不知在琴溪山庄的哪里,你也是她的师兄,你要保护的人也有她,她也需要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该怎么做,自己心里有数,师父这些年不是白教你的吧。”
一直到少年离去,江昭按住自己颤抖的手,大口大口呼吸。
青年垂眼,乌发遮住侧脸,他迅速揩去眼角的晶莹。
再抬眼之时,他目光森寒,下颌紧绷,除了微红的眼尾外再看不出方才的丝毫慌张。
又恢复成了往日沉稳可靠的踏雪峰三弟子模样。
云念靠坐在流光榭湖中央的亭台,她等了许久,谢卿礼依旧没有回来。
她看了眼天,日光渐渐暗淡,已经过去许久了。
云念咬了咬牙,起身便要去找他。
他走之前浑身冰冷,也不知现在是何模样。
可刚走动一步,眼前突然一黑。
白茫茫一片。
情况突然发生,云念根本来不及反应。
上一次是她入了梦,这一次她根本没睡着,为何会看到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