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棋与父亲的对话实际上已然结束了,只剩下一句‘再见’还没来得及说。
他于是将这两个字补上了,在季枝宜的面前按下挂断,闲适自然地答到:“是宋凭。”
劳德代尔堡正下着一场太阳雨。
午后的阳光经由雨珠散射成更为炫目的绮丽色彩,穿过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将段元棋的目光衬得无比明亮。
那双眼睛天然地透露出一种真诚,让季枝宜根本不好去怀疑对方笃定的语气。
他只能走近了,将书包在沙发上搁下,拿出电脑,装作不经意地往那个已经熄灭的屏幕上瞥。
“你怎么不自己给他打电话?”
段元棋坐在一旁看季枝宜写论文,大抵是觉得无聊,因而随口抛出了一个问题。
他眼见对方跟着话音停下了打字的动作,指尖再向键盘敲回去时,就连最简单的字母都拼错了顺序。
系统替对方将错误纠正过来,段元棋看见屏幕在季枝宜的镜片上闪了一下,像是一道前序,终于引着对方回答了他的问题。
“先生总是应付几句就挂断了。”
段元棋有些不好理解季枝宜的话,毕竟父亲与自己的通话也只有相似的内容。
他很难分辨这是对事实直白的陈述,又或对方的不知足,但季枝宜将文档里那一句话删删改改,倒是实在让他不忍心见到这样迷茫的表情。
段元棋抵着手机在沙发上转了两圈,静止的瞬间,恰好便有一束光斜照着越过季枝宜的鼻梁。
他认命似的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出来,继而对季枝宜说到:“有几家银行突然对爸爸手里的子公司断贷了,处理起来可能有点麻烦,最近在找关系协商,可能要想别的办法融资。”
说完这些,段元棋总结般补上了一句:“他最近都不会回来了。”
段家夫妇交给段景卿的是一部分实业相关的产业,出于各种因素,这不像虚拟行业,拥有一定的冗余时间。
需要层层供应与配给的行业,一旦资金链出现问题,若是无法在限期内解决,必将带来致命的影响。
段元棋的祖父母不常插手小辈的管理与运营,何况如今的时代背景下,实业早已是日薄西山。
段景卿只能靠自己从前积攒的经验与人脉去证明,尝试力挽狂澜,又或者干脆就承认自己能力尚缺。
他确实无法在这样的时间里抽出空去回应季枝宜,和拿着祖父母零花钱的段元棋不一样,段景卿已经成长为一个必须独当一面的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