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炕上,双手抱胸,一言不发。荆无命却已在这种令人不安地沉默中发起了抖,好像在冰天雪地里被冻得缩瑟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她,在感觉到自己可以动了之后,僵硬地伸出了手,轻轻、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
罗敷:“嗯。”
少年嘶哑又虚弱地说:“不想……让伤好。”
罗敷道:“为什么?这样不痛么?”
少年的眸光闪了闪,声音有点闷闷的:“……伤好了,你就要走了。”
罗敷怔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少年脸上。
十一二岁的少年,生活在丛林中、全然不懂得人类社会半点法则的小兽,他还没学会眼神的闪躲。所以他仍然仰着头,死死地盯着罗敷,半点不肯移开,那双眼睛妖异而邪恶,一直盯着人看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冷到了骨髓里。
他的眼眶却红通通的。
罗敷沉默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放缓了语气问:“我什么时候说过,上好之后就走了?”
少年的瞳孔忽然又慢慢扩散,变成了一片朦朦胧胧的死灰色,他低低地道:“你说过……在我伤好之前不会走。”
所以,伤口一旦好了,她就要离开了。
他不要这样。
他不想这样。
他急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留下来,他的大脑很空,
完全不会耍心眼子,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来留下她。每天吃一颗药,不知是系统出品的黑科技药物的确效果好,还是他本身就是天赋异禀的人,伤口好得飞快。
冬天愈发深寒了。
万山载雪之时,他们离开了这座住了二十余天的小破庙,一路下山,又进了城。
金钱帮的人早已经走的不见影儿了。
二十余天、金钱帮差点把城翻过来都没找到她,他们早就以为罗敷出城扬长而去了,莫说上官金虹,这里连个上官狗熊都见不着。
这下也就不急着走了。
不过本来也急不得,大雪封路,这样的天气行路十分不方便,不若先在城中住几日,等着大雪停了之后再说。
二人找了间客栈住下,罗敷本来是订了两间上房,一人一间,宽宽敞敞、舒舒服服地住。少年在她订房间的时候也面无表情、安安静静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见。
结果当晚罗敷睡得好好的时候,就听见了窸窸窣窣、阴阴暗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少年抱着被子钻进来了。
罗敷:“…………”
罗敷装作没醒,她倒要看看这小鬼想干嘛!
小少年抱着被子无孔不入,在她的床榻下面给自己弄了个窝猫进去了。
罗敷继续:“…………”
罗敷忍无可忍,把他拎起来,扔到外间的罗汉床上去了,板着脸道:“你睡这里。”
少年的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暗中观察她,立刻点了点头。
罗敷打了个哈欠,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她就去把另一间上房给退掉了——反正也没用,省点钱、省点钱。
“钱是赚出来而不是省出来的”,这道理当然是没错的,但开源节流,开源是一方面,节流也要注意。
不过,不该省的地方就不省啦。
罗敷带着荆无命在城中下馆子,一天下三顿,顿顿都不一样。
这不是一座大城,只是一座背靠大山的北方小城,城中最奢侈的客栈是罗敷所住的悦宾客栈,街面灰扑扑的,地上的青石板被磨得光亮,靠山吃山,这里的山珍野味倒是不少。
不过大雪封山,猎户上不得山,野味的价格水涨船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吃得起的。
罗敷吃得起,罗敷带着荆无命一天三顿、变着花样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