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金仙境的陨落,也堪称是惊天动地,若是在人界,说不得要毁去几座山几座城。
他们这边隔着数百里之遥,都能清晰感受到灵力动荡。
若是那些拜月教魔修还活着,也不可能感觉不到动静,恐怕也正因如此,才会赶过去收尸捡东西。
尘埃落定后,苏蓁抵达了崔兴陨身的现场。
苍空中血云漫卷,一片萧索的沙漠里,狂风呼啸,吹起满天红沙。
方圆数十里的地面,被灵力震出了深深的凹陷,遍布着高低不平的坑洞。
坑中又有无数残痕,有些宛如刀刻,有些宛如撞击,或细或粗的裂缝随处可见。
苏蓁在巨坑上方行走着,她御空而行,脚步不曾落在地面,神识全然放开,仔细感受着空中残余的灵力气息。
崔兴已然死亡,但生前的灵力仍有残留。
苏蓁细细分辨了一阵,从中感受到魔神的力量,以及类似不甘和绝望的情绪。
她倏然驻足,弯腰拔出了插入岩石里的重剑。
长春树树枝打造的剑身,虽说也加入了各类灵矿,但终究要比那些晶石钢铁要轻一些,这会子大约只有千斤重量。
确定周围一时半会没什么危险,苏蓁又收回了神识,伸手抚摸着剑身。
剑刃底色雪白,毫无瑕疵,玉质般温润细腻,十数道翠绿的光纹蔓延交错,与剑锷处蜿蜒而来的枝条融为一体。
此时因为失了主人,看上去略显黯淡。
这是前世陪伴她多年的本命法宝,无数天仙境甚至金仙境强者,无数雄踞一方的大妖大魔,皆在这把剑下败亡。
她熟悉此剑更胜冷香。
苏蓁打量片刻,回头瞅了一眼。
萧郁站在后面不远处,看上去神情平静,眸中却盈满笑意,仿佛是发自内心为她高兴。
苏蓁不由道:“前辈要看看么?”
萧郁一愣,“你确定?”
苏蓁:“这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萧郁嘴角不断上扬,脸上的淡定也要维持不住了,“你还没让它认主,就敢给别人瞧?”
苏蓁几乎冲口而出道:“前辈又不是……”
萧郁眼中笑意更甚,双目几乎要发光了,“嗯?”
苏蓁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硬生生将别人二字咽了回去。
苏蓁:“……又不是那等修为低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但凡你不想让它认主,它也不可能感受到你,即便是真的认主了,你一个念头也能解契。”
这解释自然是无可挑剔。
萧郁面上的笑容却是半点不减,“你说得没错,你还忘了说,我和它属性不太合适,它应当不会喜欢我。”
“这个也不好说,毕竟前辈也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强者。”
苏蓁还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我不过是出于礼节问一句,前辈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算了。”
萧郁摆摆手,“不用,我又不急,待会儿再瞧也一样。”
苏蓁:“什么待会儿?”
萧郁自然而然地道:“等你让它认主啊。”
苏蓁:“…………”
让仙剑认主,几天几个月几年都不算慢,他这话说得,好像笃定她就能在一刻钟内将其完成一样。
虽然说上辈子确实如此。
苏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前辈如此相信我?要知道冷香在我手里快一百年了——”
“那是它有毛病。”
萧郁不假思索地道:“所以它活该被碎尸万段。”
苏蓁无言以对。
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下场。
她压下思绪,转头注视着手中的长剑,触及剑身的指尖灌注了一点灵力。
相比起冷香来说,这把剑的气息,更为活跃躁动,像是那埋藏于厚土之下,亟待破出的新芽,甚至有一丝微弱的嗜血气息。
苏蓁眨了眨眼。
忽然间,手中的重剑焕发出碧色光芒。
剑刃上交错的绿丝盈满亮泽,宛如皑皑白雪间,生出一段生机勃发的苍翠枝条。
这已经趋近于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了。
苏蓁挽了个剑花,心满意足地看着手里的仙剑。
在这把剑认主之后,她也与剑灵心意相通,能感受到剑灵也同样欢喜。
而且与冷香不同,冷香那里面是圣器残魂,留春的剑灵更为纯粹,不能口吐人言,但也能与剑主心心相印。
“你看,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旁边传来带着笑意的低沉语声,“或者说世上没眼光的仙剑也就那一把罢了。”
苏蓁也忍俊不禁,“好吧,前辈果然眼力不凡,所以你现在想看了么?”
萧郁弯起嘴角,“那肯定是想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看上去十分郑重其事,仿佛准备接过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连神情都变得严肃紧张了。
苏蓁不由好笑,干脆也双手递了过去。
他们俩一给一接,皆庄重无比,如同在完成某个重大仪式。
萧郁捧在手里,认认真真端详着,双掌皆摊开,故此视线从剑柄扫到剑尖,宛如在欣赏绝世珍宝一般。
他身量极高,这五尺的重剑,此时还略显出几分精巧之状。
“……这可真是圆梦时刻啊。”
萧郁微微低着头,那双深邃明亮的蓝眸里,尽是喜悦欣慰,好像某个多年夙愿一朝满足。
说罢右手虚攥,虎口卡着剑柄,手腕一翻,千斤重剑轻飘飘倒转一圈,剑镡朝向了她。
他看着微笑,“你大约也等了许久了?”
苏蓁也伸手接了过来,轻若无物地拎在指间,方知前头那句话说的大约是在说自己。
“还好。”
苏蓁心情极好,“说实话,我以为前辈会劝我自己打一把。”
萧郁挑眉,“为什么?因为我的剑是自己铸的?”
“是啊。”
苏蓁顺口问:“所以前辈是铸的,不是锻的?”
铸造和锻造皆是炼器工艺,铸造乃是将熔液浇入模型,锻造乃是直接在块上锤塑形状,法宝炼制的过程和民间寻常兵器不同,需得看材料来决定用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