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又青不回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自己看着办。”
反倒是傅惊尘笑了,点醒小黑。
“她已经判断出山顶深潭有问题,看地势,那潭水大约是这里所有溪流的源头,”傅惊尘说,“若是这蛊虫的卵在那潭中,这些水、乃至森林中大半东西,都已经被蛊虫寄生。”
小黑惊呆:“汪,那我要是吃了,岂不是也要长一肚子虫?”
傅惊尘仔细看他一眼:“目前还没有。”
花又青以剑斩断荆棘,警惕看前路。
今日看到这两具尸体后,她全都明白了。
难怪传染能力如此强。
人人离不开水,只要水中有蛊虫虫卵,倘若不用木柴烧开,喝下这生水后便会被寄生;初时未有感觉,待蛊虫开始啃噬血肉时,才觉出不对劲。
发高烧,被吸血——直至被吸干,成为一具惨白的尸体。
倘若尸体不被烧干净,坟墓离地下水近的话,尸体中的蛊虫也会顺着人身上的孔穴钻出,钻进水中产卵,繁衍……
花又青冷冽一张脸,握紧火灵剑。
傅惊尘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夸赞:“长进不少。”
“谢谢夸奖,”花又青说,“天生聪明难自弃。”
傅惊尘说:“那聪明的青青,你可知,若是你登上这山顶,会看到什么?”
花又青不假思索:“蓝琴。”
“还有呢?”
“黑魔。”
傅惊尘说:“还有金开野。”
此时此刻提到金开野的名字,花又青猛然转身。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傅惊尘说,“蓝琴一直都在
尝试复活金开野。”
花又青难以置信:“可世上并无返生复活之法。”
“没错,”傅惊尘颔首,他压低,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但我先前做了一件事,或许令她误会。”
花又青警惕:“何事?”
“当初为掩盖清水派有迷毂枝一事,”傅惊尘轻描淡写,“我说了一个谎,因而,有些人以为,是我复活了你。”
花又青:“……”
难怪。
她想。
难怪王不留、卓木、少阴他们,看到她“死而复生”,其实没有那么惊讶。
花又青赞叹:“哥哥这说谎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
“哪里哪里,”傅惊尘微笑,“不及妹妹天生聪慧。”
这种谎言算不上什么,毕竟花又青也很难向别人解释这件事。按照傅惊尘的话来说,“复活”这个说法反而更贴切。
更何况,如今的清水派,已经没有迷毂枝了。
若再有人觊觎……
她摇摇头。
“蓝琴同黑魔做交易,那黑魔便给她捏了一个和金开野一模一样的肉身,”傅惊尘说,“只是不能聚金开野的魂魄,只有黑魔强行扣下的一缕残魂碎片。”
花又青急切问:“当真能复活他么?”
“怎么可能,”傅惊尘说,“金开野的灵魂早已过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他品行醇厚,虽在玄鸮门中做了些错事,但本质不坏,又能舍身救你——今生他投在一富足农户家中,是家里独子,只是缺少那一缕残魂,是个痴儿。”
花又青僵住。
“黑魔不过是诓骗蓝琴,”傅惊尘瞧她,“我倒不担心旁人,唯独你——若是见了那只有一缕残魂的金开野,你打算怎么做?”
花又青说:“你想听我说,杀了他,对不对?”
“不是杀了他,”傅惊尘怜悯瞧她,“是帮他圆满,结束这种痛苦。”
花又青默然不语。
“取出他的残魂,我已算出金开野如今转生之地,我们将这缕残魂送给他,便能让他这辈子不再痴傻,”傅惊尘说,“青青,你若是为他好,此刻最好的办法便是放手。”
花又青说:“大道理一说一大堆,轮到你自己身上,偏偏就不懂得了——你也知最好的办法就是放手,当初为何又非要拘我在玄鸮门中。”
傅惊尘淡淡:“当局者迷,我同金开野又无血缘关系。”
花又青说:“你这话说的,难道你我便有血缘关系了么?”
傅惊尘一顿。
他侧身,看花又青,许久,方缓声。
“我倒宁愿你我有血缘关系。”
花又青呆呆。
两人精力充沛,又都步法轻盈,不知不觉,同伴已经被他们落在身后,此刻密林之中,林间疏疏漏下日光,铺天盖地的山风。
花又青心中溢出浓浓愧疚:“哥哥,当初怀梦草之事,是我不对——”
傅惊尘一身白衣,不曾回头看她,平静前行。
“别提怀梦草,”他淡然,“莫提你我间不合时宜的事。”
“……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又以为是我一人独有的梦,”花又青解释,歉疚,“你不必为此自责,更无需因此困扰。男欢女爱,本身就是天然之欲,实属正常——”
“实属正常?”傅惊尘停下脚步,“青青,若我同你说,就算你是我亲妹妹,我也照做不误——”
“——你还会认为,属于正常么?”
花又青站在原地,努力去消化他话语间的含义。
过于突然,猝不及防,以至于她此刻竟什么都说不出。
她以为……
那个时候的傅惊尘,已经知道她是“假”的。
因怀梦草之梦中,他几乎以一种致死的力度来同她相交,合,粗暴到近乎一种惩戒。
原来……
不是么?
那他那个时候,当真是以为他们有——
“开个玩笑,”傅惊尘微笑,“瞧你,我是那种连亲妹妹也不肯放过的人么?”
他轻描淡写:“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不经吓。”‘
花又青勉强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现在的傅惊尘微笑并不欣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