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在我身边,经脉便是通畅的,”傅惊尘说,“你想怎么炼就怎么炼。”
“可是我想出去,我不喜欢坐牢一样的生活,”花又青说,“我保证,今后常来看你,好不好?”
她的确固执。
“湘夫人预言,你会被黑魔入体,有性命之虞。你也知,目前为止,连我也无法将黑魔彻底自身体剥离,而清水派的职责,你的大师姐,势必要遵守师命,消灭黑魔。你若离开,迟早有一日,要同你大师姐兵刃相见——”傅惊尘终于讲了实情,顿一顿,“若想你安全,唯一破局之法,则是必须留你在玄鸮门中。”
花又青静默片刻,方说:“如果这是命中注定,我——”
傅惊尘打断她她:“青青。”
“正因如此,”他夹菜,语气不容置疑,“我更不能放你离开。青青,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或许会痛苦,但我保证,你会衣食无忧。待你身体好些,我便继续送你去修炼,你仍旧可以在此修道,我为你请最好的师父,找人陪你练剑练刀,你想练什么都行。”
花又青:“……”
她不知该如何劝说,此情此景,看傅惊尘,的确是铁了心。
——终有一日,要同大师姐兵刃相见么?
花又青有些茫然。
她想,自己这条命,都是大师姐给予她的。
若是真有那一日——
吃过饭后,心事重重的花又青才独身去药峰。
不许傅惊尘跟着。
花又青只想同爷爷叙旧,不想再被任何人听到。
一路幸而未遇到其他人,免得徒生负担。
花又青一路摸进药峰上。
此刻药庐的灯已经熄灭了,她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摸到熟悉的风灯。
这盏灯,还是傅惊尘送予她的。
刚入药峰时,她被封住经脉,无法在夜间视物,全靠这盏风灯,夜中起居,穿行。
风灯还是最后一次用过的模样。
那火石已经陈旧不堪用了,几下打不出火苗,花又青艰难试好几下,才终于冒出微弱火苗。
明灯照亮,握在掌中,她走几步,却发觉这药庐新修过一场,原本能直达叶靖鹰所在之处的那扇门,如今已经被砖石完完整整地堵上了,封得严严实实,透不过一丝空气。
沉静如一座牢笼。
举着风灯,想要凑过去细看,但手上那风灯久无人用,铁丝松懈,稍微举高,整个明瓦罩子便跌下来,摔在地上,清脆一声,化作无数碎片。
她蹲下,想去捡拾,触到那些碎片后,刚想凝聚力量,却又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使不出。
那尖锐碎片,甚至还划伤了她的手指,沁出几滴血。
……都是命中注定。
沉默半晌后,花又青毅然决然起身,往外迈步,跨过地上那层层明瓦碎片。
秋月栖寒风。
床榻之上,白发苍苍的叶靖鹰翻了个身。
身体之下,木板床吱吱呀呀作响,他咳了一声,忽觉衾被冷凉。
上一次给他晒被子的人,还是花又青。
那个小机灵鬼啊……
他已经快想不出她长什么模样了。
纵使求道者,也不过肉体凡胎,上了年龄,天命催他速速入轮回——可老人如何能舍得下呢?
他还未见到青青。
也不知这小丫头,现在长多高了,该不会还是原来那个个子吧?这可不行……瘦胳膊瘦腿的,小小一个,将来如何能同恶人抗衡呢?
“爷爷。”
近乎虚幻的声音,令叶靖鹰神智渐渐清醒,他睁开双眼,自床上半坐起。
“青青?”
“是我。”
一盏破碎的风灯挑开寂寂黑暗,恍然间照耀这满室通明。
叶靖鹰坐在床上,看着熟悉的少女走近。
花白胡子抖抖索索,他颤声:“……青青?”
和以往一样,她打开那破碎的风灯罩子,用里面的火苗引燃蜡烛。
烛火中,花又青跪在床边,结结实实磕头,隐隐有泣声:“不肖孙女来看爷爷了。”
听见动静,叶靖鹰跌跌撞撞,慌乱起身,差点跌倒。
一双犹如老树皮、枯瘦的双臂扶她起来,叶靖鹰眼底有泪:“青青啊……青青!快起来,地上凉。”
这样说着,他绷着一张脸,斥责:“为何这么晚才来?”
“我起初不知,只当你们不会再记得我,”花又青擦泪,哽咽,“对不起,爷爷,我该早些来看你,但是我师姐病了,我不敢……”
她察觉到,叶靖鹰已经老如枯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