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收获。
傅惊尘不曾想从小黑口中得知此言。
这妖兽心大,长久受契约所困,留在玄鸮门中,又少同人类交往,说它是心思单纯,不若说兽性未泯。
换句话说,这东西几乎不会说谎。
纵使讲,也是错漏百出,大约只能骗骗以前的王不留。
傅惊尘稳一稳心神,问小黑:“莫不是你看错了。”
“怎么可能?!”一激,小黑登时横眉冷对,不屑一顾,“虽然先前弘光尊主总摸着我的头、说我像狗,可我才不是狗!我的眼睛好着呢,那女孩简直就是青青缩小版,就连那眉心的红痣都一模一样!!!”
“哦?”傅惊尘不动声色,“还有呢?”
“还有?”小黑挠挠头,忽然间又灭了气焰,“……其实我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给我穿衣服的人拦下我,不让我过去,说那边还有几个师妹……我现在过去十分不妥当。”
一百二十台阶之上,那三个“师妹”亦被一个更年长的人拦住,遥遥隔开,不让她们下来。
作为视力绝群的妖兽,小黑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个酷似青青的小女孩。
他甚至怀疑,她是青青的同胞姐妹。
傅惊尘问:“你可曾同她说话?”
“没啊,”小黑双手一摊,认真地说,“放下人,披上衣服我就走了。那边山上更穷,还不让我随便吃动物,说若被我吃掉,便是连灵魂也没了,来生连畜生也做不成……抠死他们算了,对了,青青呢?”
眼看小黑继续张望,傅惊尘一阵恍惚,不知该如何回答。
“先前她同我讲,说等银杏叶子黄的时候,就帮我解开妖兽契约,请我吃最好吃的烤鹅,”小黑挠头,“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帮我解开了……我现在想吃烤鹅,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它惴惴不安:“该不会只能等银杏叶子黄才能吃吧?”
傅惊尘解下自己外衫,递给小黑:“她出远门历练,暂时不在这里——想吃烤鹅?我让人给你做。不过,你先变做人形,穿上我的衣服,莫吓到其他弟子。”
小黑哦哦哦哦了一阵,仍旧变成黑皮金发猛男,笨拙地穿上外衫,奇怪问:“为什么你们一见到我就要我穿衣服啊?你这样,那个男的这样,青青第一次看到我人形也这样。”
傅惊尘问:“青青也见过你这样?”
小黑:“昂。”
傅惊尘沉默一下,不知该如何和兽讲道理,只问他:“你想吃多少?”
“越多越好!”小黑兴奋极了,“在人间吃东西可太不容易了……我和你讲啊……”
它滔滔不绝地讲着,却感觉到傅惊尘似乎并不怎么在乎他的言语,转身便走。
临走前,他那眼神似乎还有些“不过如此”的风轻云淡。
请人为小黑准备满炉的烤鹅后,傅惊尘握着那件被小黑穿到脏兮兮的衣服,先用清洁咒洗净这件衣服,又在净水
盆中反复洗了四遍双手。
他取出一真一假,两枚凤凰玉佩,放于掌心,对照烛光下,细细查探。
两枚玉佩材质相同,雕刻得亦一模一样,说是仿造,更像复刻,原模原样的复刻。
那做新凤凰玉佩之人,必定是见过真玉的。
对方又是从何处看来?
清水派中……
精通玉佩仿制的人——
傅惊尘唤来卓木,要他手下人去晋翠山附近打听,询问清水派中,是否有人精于雕刻和仿制。
卓木应了一声,又悄声提醒傅惊尘:“姜国宫中传来话,说太后昨夜亥时薨了。”
傅惊尘说:“太后同姜国君主一样,不愿让玄门中人参与政务,她如今过世,想来,冯皇后那边阻力会少很多。”
“问题就在这里,师兄,”卓木为难,“太后向来不喜冯皇后,纵使一月前,君主册封冯为后,她也不曾交出凤玺。临终前,更是责备冯皇后妖媚惑众、同玄门中人互相勾结,说那凤玺纵使随她葬去,也不能交给冯皇后。”
傅惊尘耐心听完,问:“君主是何态度?”
“还是和先前一样,他不喜修道者参与战争,认为但凡参与国家争斗的,都是歪门邪道,并非真正的’道’,”卓木直言不讳,“但如今各国都同修道者交际,他们若不同我玄鸮门相与,灭国之灾,不过十年。”
傅惊尘说:“向来遵守礼制的这位君主,在冯正熙入宫后不到一年,便不顾大臣阻拦,封她为后,可见的确用情至深。”
卓木说:“的确如此。”
“所以,直到现在,君主和冯皇后,都未曾找到凤玺下落,”傅惊尘说,“他们将这个消息放给我们听,可见凤玺失踪是假,大约是已经不能用了,想让我们帮他们复原。”
卓木说:“大师兄果真料事如神,我还未说呢,您就猜到了——那凤玺,的确被太后临终前砸烂了。”
“复原一个物件并不难,但这件事,玄鸮门不能出面,”傅惊尘淡淡,“自古以来,就没有毫无疑心的君王。无论如何,此等后宫博弈,都与我玄门中人无关。那君主坚持不无道理,若我们当真有弄权之心,姜国此时的确不堪一击。”
卓木问:“那我马上就同他们说,此事我们不必参与。”
行礼后告退,尚未走出,又被傅惊尘叫住。
“等等,”傅惊尘抚摸着那两枚凤凰玉佩,问卓木,“倘若清水派当真有能雕刻东西、栩栩如生的弟子,你想个办法,透露给宫中冯皇后知晓。”
卓木愣住:“可仿造凤玺此事……”
“归根究底,那不过是个死物,”傅惊尘说,“有什么传承的意义?不过如周天子的至尊九鼎而已,是个象征的物件,旁人拿来做文章的借口。冯皇后是个聪明灵活、懂变通的人,她知道怎么做。”
卓木深深一拜。
“以及,”傅惊尘深深看他,“若冯皇后同清水派中人相见,一定要提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