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怀梦草

不是吧魔头你! 多梨 3631 字 6个月前

温丽妃亲手将剑拔出。

距离太近,亲生姐姐的血溅了她一脸,含着蒸蒸热气的腥味。

温丽妃眼睛不曾眨一下,反倒扶住温华君虚虚下滑的身体。

她难得畅快笑:“姐姐啊姐姐,你口口声声说我身体有魔影,道貌岸然,要大义灭亲——”

没撑住,笑几声便停下,咳几声,嘴唇染血,

她咬牙给温华君输真气:“我不像你,会趁着我闭关时来偷袭;我也不像爹娘那么无情无义,偏心眼……你是我姐姐,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掉,你得活着,陪我痛苦一辈子,我要让你永远都后悔当初没有带上我……”

傅惊尘那一剑,虽无符咒加持,但肉体凡胎也受不住这一道。

温华君蓝衣素钗,脸色煞白:“我会杀了你。”

“你和爹娘已经杀过我一次了,”温丽妃恨恨,“被你千方百计想杀死的卑贱妹妹救了你这条尊贵的命,你现在什么感觉?是不是感觉到羞愧万分生不如死?”

说到后面,她声音已经抖了。

猛然揪着温华君的领口,要她同自己额头抵额头。

温华君嘴唇已经没什么血色,胸口破出一个大洞,汩汩热血自她指缝流出。

温丽妃满眼不甘,牵扯着唇角勉强一笑:“从小到大,父母都只疼你,偏向你,说你心善,说我是天生坏种……我真该把她们的尸体挖出来,让她们都该好好地瞧一瞧,瞧瞧她们最好的女儿应该是谁。”

源源不断的真气输送给温华君,温丽妃不受控制地咳嗽,嘴角的血越来越多,被自己的血呛了一口,终于不再说话,只盯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温华君始终保持沉默,除了那令人生恶的话之外,她不曾再展露出半点姐妹温情。再怎么被嘲讽,也只闭着干裂的嘴唇。

温丽妃厌恶地推开她,丢给她一瓶丹药:“吃下这个就滚!我懒得杀你——毫无根骨的家伙,修炼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无用。”

温华君不同她多说,毫不迟疑地吃下那保命聚气的药,回头看一眼地上横死的一人,腾空离开。

待姐姐身影消失,温丽妃双膝一软,竟跪坐在地。

她垂着头,不可遏制地咳出一块儿烂肉——不知是身体哪里坏掉了,血淋淋地跌在地上,淡淡浓黑色。

呕过后,温丽妃跪坐在地,清晰地感受到藏在体内的黑影蠢蠢欲动——她克制着,强行将他压下去。

残月中庭,温丽妃一身红衣上落着点点血,融入布料本身的猩红。

以手蘸着那血,温丽妃吃力地画了几道化尸符,抛去,丢在那两名男子身上。

看衣着,像东阳宗的人……

不能惊动!

……傅惊尘那便不必担心,右护法正拉拢他们,要他保密很简单……

门外有弟子叩,迟疑:“师父?”

“无事,”温丽妃努力遮盖温华君来过的痕迹,“为师在练功,莫要

进来。”发。

一根刚从花又青头上拔下的头发。

他要去找叶靖鹰。

叶靖鹰曾对滴血认亲这种事情嗤之以鼻。

按照他的说法,人的血可以划分为多种类型。孩子的血未必能同父、母相同,即便是亲生母亲,也有和孩子血不相融的情况。

按照叶靖鹰的看法,亲缘之间,所能相同的,不单单是血,还有肉。

他早些年曾思考过“制造人”,即无需阴阳交合是否能培育出“人”。

为此,叶靖鹰研究过多具人体,他还做了另一件事——即取不同人的皮肉,尝试研究血亲和非血亲之间的联系。

守着药炉的王不留打了个盹,隐约中察觉有阵风挨着他过去了。

他困倦地哈欠连天,暗想最近真是太累了,累到都做了傅惊尘夜闯药峰的梦。

炉上火正盛。

叶靖鹰躺在床上,刚闭上眼,就听傅惊尘唤他。

“叶宗主。”

好梦被打破,叶靖鹰恼怒,还未发作,只见傅惊尘递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剑。

房内烛火暗,他沉声:“宗主前两日提到,可以以血肉鉴定是否为亲。”

叶靖鹰说:“怎么?”

“我拔了一根头发,”傅惊尘递过来,“能否帮我确定,这孩子是否和我有血缘关系?”

叶靖鹰静默半晌,不可思议,震撼:“你出息了,来这里时还尚有元阳,出去一趟,竟搞出个孩子来?”

傅惊尘问:“能,还是不能?”

那根长发静静地在他掌心,连着根。

浓黑色,纤长坚韧,一眼便知发主人十分健康、刚刚拔下不久。

叶靖鹰坐在床边,看着那根头发,说:“为何不剜下她的一块肉?”

傅惊尘说:“心疼。”

不能剜青青的肉。

若被叶靖鹰察觉她血肉有异——

“一根头发,”叶靖鹰嘟囔,叹气,“你知这有多难么?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得做这样繁琐的事情……”

傅惊尘不皱眉头,干脆利落地自手臂上剜下一块血肉,放在托盘中:“这块儿肉,是我赠予宗主的,只要宗主肯帮我这个忙。”

叶靖鹰又喜,又头疼:“好,好,好。”

傅惊尘又问:“若是这头发的主人,曾饮过我的血肉,对结果是否有影响?”

叶靖鹰说:“有影响,但不大。就像人吃了苹果,也不会变成苹果的亲生兄妹。”

话没说完,他震惊:“你竟拿你的血肉给你亲人做饭吃?等等,之前青青写信感谢我给她药物——”

叶靖鹰刷地一下沉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惊尘说:“既然你已经问出口,那我也便不再隐瞒你。青青只是个普通人,不能自愈,亦没有其他能力——所以我怀疑她的血缘。”

“就这?”叶靖鹰皱眉,“就为了这个?你当你那一身是怎么来的?难道天底下人人都和你

一样不成?青青是个好孩子,我同你说,就算她血统真的有问题,你不愿意认这个妹妹,我还想继续认这个徒弟呢!”

傅惊尘不言语。

叶靖鹰握着那根头发,凑到灯下看一看,连连叹气:“她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万一,我说万一,她不是你亲妹妹,这么多年的情谊总还是有的吧……莫同我讲,你要杀了她。”

傅惊尘终于说:“我不会杀他,叶宗主不必担心。我只是想求个答案——七日够么?”

叶靖鹰冷哼一声:“七日?七个月都算快的!你嘴巴一张一合,当这件事多简单啊?我得先去先从这头发中提取,再催化——”

“需要多久?”傅惊尘深深看他,“宗主,若您尽心尽力,最快需多久?”

叶靖鹰无法描述傅惊尘此刻的神情。

冷静的疯狂,镇定的阴郁,迟缓的安静。

如此的矛盾此刻堆叠在他一人身上。

他下一秒可能会救人,也可能会无差别杀人。

叶靖鹰缓缓舒一口气,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至少要春天。”

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