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被海棠宗买走的概率非常大。
傅惊尘完整地看完书信,沉思。
石山在门口站着,说:“我们和海棠宗素日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情谊和往来……不过我记得,去年,海棠宗的雪银仙姑,曾向卓木示好。那雪银仙姑为人仗义,若卓木去,或许能探听到些什么。”
傅惊尘颔首:“你同卓木说一下,问问他能否帮这个忙——告诉他,事情之后,我定有重谢。”
石山说好。
傅惊尘问:“上次那批女孩的去向,查出来了吗?可找到金玉倾的下落?”
石山摇头。
不是他不努力,实在是如大海捞针。
倘若“金玉倾”这么容易就能找到,金开野也不至于寻了这么多年。
傅惊尘此刻倒不甚在意,叮嘱:“那便继续找——还有,这几个被海棠宗带走的女孩,顺着往上也查查,她们都是怎么被卖到餐馆的,先前家住何处,父母是否尚在,可有兄弟姐妹。”
石山领命而去,傅惊尘又叫他:“石山。”
石山回首,拱手:“师兄。”
“天气冷了,注意多加衣物,夜间少饮酒,”傅惊尘说,“令尊的疾病,我已修书寄给叶靖鹰,他答应,不出七日,便下山为他亲自诊治。”
石山一动,感激,眼中有泪光闪闪:“多谢师兄!”
待他走后,傅惊尘低头,又将那几页纸看了几遍。
——若是青青曾在年幼时被海棠宗带走,那么她身上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海棠宗主要行采补之法,奉行着“诱不到便强上”的原则。霸王:硬上弓此类戏码,纵使海棠宗武力充沛,却仍有被人追着打的情形,多有受伤。
而寻常医修,尤其是男性,万万不敢为海棠宗看诊,唯恐诊治未成,先被海棠宗采撷了一遍。
是以,近十余年来,海棠宗一直在培养自己的医修;
青青骨骼清奇,天资绝佳,是个修行的好苗子。若是被海棠宗的人看中、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她在男女之事上似懂非懂,坦然相对,却又有多处茫然,明显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话。
也倒符合海棠宗的调性。
只不过——
海棠宗中多是女子,男人基本接近于绝迹。
若青青当初真的被海棠宗带走,那么,她口中的“四师兄”,又会是谁?
就连“失忆”后也念念不忘,想必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难道竟比亲生兄长还要重要么?
傅惊尘将那封信压在烛台下,默然不语。
去探寻青青的过往毫无意义。
但他还想知道。
想知道……她究竟都吃了多少的苦。
——当然,这几日间,还需静养生息,摒除杂念。
傅惊尘自我宽慰,切不可混淆了二者。
他待青青,正如待世上的另一个自己;所以她受伤,他便以心口肉喂之;他知自己所行不义,将来必定命途多舛、凶多吉少,因而处处为她谋划,铺设前程。
两人一母所生,又是依偎的同树枝果——
人爱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悄然一声叹,隔窗望月,朦胧一层纸外,月皎光显。
他要妹妹永远如这明月高悬。
在君主即将微服私询的前一日,经过密切讨论,花又青一行人终于初步制定好计划。
一切化繁为简,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天道轮回,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傅惊尘漫不经心地提醒花又青一点。
——既然月老在这一处地方显了灵,种下因,那么必定要有人要尝这一份姻缘果。
换句话说,就算忽然间天崩地裂,月老也铁了心要牵这根姻缘线。
即使明天在那地方的人不是君主和牧霞,而是石山和卓木,他们也会抛开世俗一切,不可自拔地爱上对方。
得知此事的花又青险些崩溃:“原来月老才是乱点鸳鸯谱的那个啊!”
“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老眼昏花,难免有失察的时刻,”傅惊尘说,“建议你不要浪费这个难得机会。”
花又青扶额,喃喃低语:“我真的要开始怀疑月老只是为了好玩了……万一明天,站在那个地方的事一对是兄妹,难道月老也要让他们冒大不韪而相爱吗?”
她苦恼地讲着,忽听一阵清脆碎瓷声。
放下手,花又青好奇望,瞧见傅惊尘正淡然地弯腰捡地上的碎瓷片。
那茶水还是烫的,在他衣裙角泼洒上几点痕迹,像甩上了几滴墨汁。
“青青莫要胡说,”傅惊尘正色,“此等违背伦,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花又青放下手。
她认真地看傅惊尘,仔仔细细看着他的脸,沉吟许久,才开口:“哥哥。”
傅惊尘:“嗯?”
“一直以来,我好像错怪你了,”花又青说,“之前我好像一直把你想得很可怕,嗯……就像那些妖魔一样,没有人类的感情和道德。但现在发现,其实你骨子里非常非常保守,守规矩。”
“嗯,”傅惊尘淡声,剜过心口肉处似有隐痛,他握着手中碎裂的瓷片,那些尖锐的棱角,在刺入皮肤的瞬间,被力量碾做雪白的粉末,“我很守规矩。”
“是啊,”对此一无所知的花又青松了口气,笑,“毕竟你只是魔头,不是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