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雁门那一带的群山,外面便是一片平原沃野了。
今日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今年的芒种。
经过一片麦田时,萧穆下马,从已经收割完的地里捡起一根主人家遗落的麦穗,拇指食指微微一捻,便搓掉了一颗麦粒外面的皮,露出里面嫩生生的麦仁来。
佟穗在旁边瞧着,皱眉道:“还没熟透,应该再等几天收的。”
萧穆抬头,望向附近被收割得差不多的麦田,叹息道:“无论咱们萧家还是韩将军那边,都有军纪勒令行军时不得践踏百姓的田地,对沿途经过的村镇百姓更是要秋毫无犯,可百姓们不知道或是不敢相信啊,宁可趁麦子还没熟透提前几天收割,也不想留在地里被大军践踏或是抢了。”
佟穗也是百姓出身,太明白这几年大家有多看重粮食了。
萧穆选出八十二个来自朔州一带不同村落的会骑马的降兵,让他们赶往朔州各村镇,告知各里正与百姓们大军的军纪,免得百姓们因为不必要的担心损了收成。
萧穆对这些降兵道:“民以食为天,朔州是你们的故土,这边的百姓也都是你们的同乡,为了同乡着想,你们当以安民的差事为主,等你们把差事忙完了,如果还愿意投军,便原路回来或是去朔州边上等我们,如果不想投军了,这些骡子便是你们完成差事的酬金,你们大可直接回家,我与韩将军都不会追究。”
八十二个降兵听了,有的抬起袖子抹泪,有的跪在地上,哽咽道:“将军放心,我愿意为将军效力,办完差事就回来!”
其他人也忙跪了下去,纷纷起誓。
萧穆:“快去吧!”
众人便骑上骡子去办差了。
远处的村庄内,确实有百姓在急着收麦,也有百姓心疼麦子想再等几天的,既想等,看别人家收麦又被带得心中焦急,左右为难。
“老刘你就别犹豫了,大不了收回家暴晒几日,顶多比熟透再收少些斤两,万一被大军糟蹋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可我听说……”
“听说的能当真吗?韩总兵对蓟州百姓好,咱们朔州的王爷不肯投降,韩总兵恐怕都要气死了,还会对朔州百姓好?萧家也是一样,你得是那边的七县百姓人家才把你当自己人善待。”
田间地头全是类似的议论。
突然,他们看见一匹骡子疾驰而来。
骡马都是稀罕物,朔州这边百姓家中的青壮骡马早就被代王强行“雇佣”走了,先给一笔少得可怜的借钱,等大局稳定了再还回来,骡马死了的则以买价补偿。这种手段,比李纲兄弟直接杀抢强些,却依然被百姓们诟病,谁知道大局何时稳定呢?
“这是逃兵吗?”
田间的百姓们紧张又好奇地停下手里的活,齐齐看向那人。
来人停在地边,高声对这一片地里的百姓们道:“大家都别急着收麦子,听我说!我原本是代王手下,被派去镇守雁门关,后来雁门关被
萧老将军破了,昨日阴城、鲁城也都被萧家军占了,他们马上就要合兵去打朔州!”
百姓们:“……”
降兵:“萧老将军带兵走出雁门山后,心疼大家白白糟蹋粮食,特意让我们这些朔州兵来告诉大家,不用怕,萧家军与韩总兵的大军都不会践踏田地,也不会抢咱们的钱粮,等攻下朔州城后,他们还会给贫农分地,大家只管安心等着过好日子吧,跟北边七县一样的好日子!”
有人问:“他说你就信啊?”
降兵:“我信!萧老将军什么人,他真是坏的,咱们把麦子收回家人家也能抢,还省事了,何必跟大家耍嘴皮子?”
“说不定他是想抢熟透的麦子呢!”
降兵:“行,你就这么以为吧,你是哪家的,报上名来,将来分地的时候,你跟你们家的亲戚都别想沾光!”
立即有其他看热闹的百姓替那个刺头报上身份。
降兵:“记住了,你们村里正家在哪,我去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