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喜悦在听见前院有人喊“让让,老郭”来了时又猛地沉了下去。
郭叔是村里唯一略通医术的人,她的外祖父舅舅虽然是城里的名医,母亲周青却未习医术,顶多能辨识草药。
有人受伤了,是二哥吗?
佟穗连忙卸下装柴的背篓,快步跑进去,挤开堵在东屋门前看热闹的村民,终于进了屋。
爹娘二哥都好好地站在地上,倒是那位萧二爷靠坐在西炕头,一双狭长的眼自然而然地朝她看来,带着几分意外,意外她好像很关心他?
佟穗顿觉脸热,看着佟贵道:“我,我还以为二哥出事了。”
佟贵解释道:“我没事,快出山的时候二爷不小心摔了一下,扭到腿了。”
佟穗下意识地看向萧二爷的腿。
()萧缜对着挤在门口的众乡亲道:“让诸位见笑了。”
村民们哪会笑话他,全都佩服并羡慕这位萧二爷能带着佟贵打回四只野山羊回来。
萧涉守在二哥旁边,一脸的闷闷不乐,如果二哥没有接过他手里绑了两只野山羊的木橇,可能就不会摔了。
这时,村里的郭叔进来了,要帮萧缜摸骨,才碰上萧缜便全身一僵。
郭叔:“很疼?”
萧缜颔首。
郭叔就不敢再动了,他那点医术,给没钱看病的村民们瞎看看才行,可不敢在萧二爷面前充郎中。
周青做主道:“五爷,你先去镇上请郎中过来,如果镇上的郎中也没把握,明日阿贵去城里走一趟,把你们外祖父接过来。二爷就先在我们家住下,养好腿再说。”
萧缜:“怎好叨扰……”
佟贵:“没事,我自己住厢房,二爷跟我睡一屋,剩下就是几顿饭的事,二爷别跟我们客气。”
盛情难却,萧缜只好应了。
周青劝走看热闹的村民们,萧涉将无法行走的萧缜背到厢房,便骑一匹黑骡牵一匹的出发了。
萧家,听说萧缜摔了,似乎还摔得不轻,萧野第一个急了,要去看亲哥。
萧守义、萧延也想去,柳初母女、贺氏萧玉蝉虽然着急,碍于距离太远却不方便跟着。
萧穆:“我跟老四老五走一趟,你们该干啥干啥,不用慌。”
他去屋里拿了钱袋子,祖孙三个赶车先去镇上。
让兄弟俩去接郎中,萧穆走了几家铺子,买了酒肉粮面四样。
路上,萧涉将骡车赶得飞快,郎中才晃了一下,萧穆、萧野就一左一右用肩膀将他夹住了,郎中偷偷瞅瞅马上要七十岁的萧老爷子,再想想自己才五十出头,没好意思让萧涉慢点。
终于到了桃花沟,郎中下车时还习惯地晃了一下。
萧千户可是卫县北地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出于敬重与礼数,佟穗跟着爹娘一起出来迎接,萧穆担忧孙子,视线在佟穗脸上顿了一下,便跟着佟有余夫妻往里走了。
郎中替萧缜摸了一遍腿骨脚骨,非常确定萧缜没有骨折,疼痛可能是因为伤了筋,也可能是骨头上有了细微的裂缝,但无论哪种其实敷完跌打散后都要靠静养,无非是前者好得快,后者也许要养十天半个月甚至俩仨月。
周青与丈夫使个眼色,结果萧涉心急将她的念头嚷嚷了出来:“又是可能又是也许的,没一句准话,我看就是你医术不行,婶子,明日还是把你们家在城里开医馆的周老请过来吧。”
镇里的郎中:“……别说城里,就是把宫里的御医请过来,除非他开天眼能看到里面的骨头,他照样也是我这个治法!”
萧缜:“您说的是,五弟不懂事,失礼之处您别跟他计较。”
萧穆也安抚了一番。
郎中心胸宽阔,很快就消了气。
腿伤有了说法,萧涉道:“二哥,咱们赶车来的,
我把你背到车上,回家养伤?”
周青:“五爷别急,郎中都交代了让二爷卧床静养,骡车太晃了,就怕二爷伤势加重。”
萧野:“没事,我会抱着二哥的腿,让他一下都晃不到。”
佟贵:“四爷是嫌我们家穷,怕我们照顾不好二爷?”
他们说话时,萧穆一直盯着二孙子,猜到什么,道:“好了,养伤要紧,就让你二哥留下叨扰几日吧。”
他再让萧涉把车上的谢礼搬进来。
又是一番推让后,萧穆要带着四孙五孙告辞了,临走前,他单独陪萧缜待了会儿,低声问:“真是不小心摔的?”
萧缜答非所问:“也不是特别疼,您别担心。”
萧穆一巴掌拍在孙子完好的那条腿上:“莫非你也想学老三?”
萧缜既不惊也不慌,对老爷子道:“您想哪去了,我是怕直接提亲人家不愿意,才想先相处一段时日。”
不然他一来她就躲,无法知道她究竟怎么想。
萧穆板着脸道:“你最好给我规规矩矩的,胆敢胡来,以后别叫我祖父。”
萧缜笑道:“您放一万个心,我不是那种人。”
祖孙三个离开时,把四头奄奄一息的野山羊带走了,明日会让萧守义、萧野带去城里卖,再把佟家的银子送过来。
.
萧缜就这么在佟家住下了。
佟有余早上还是会去山里检查套子,佟善还是要去私塾读书,佟贵本想守在萧缜身边照顾,结果村里有人眼馋野山羊偷跑进山了,怕对方出事,佟贵花了两天功夫将人拎了回来,然后跟佟有余一起守在山脚两处,防着其他村民再去送死。
这种时候,佟穗也不好再进山打猎,免得村人误会自家人吃独食。
留在家她也是闲不住的,要么帮母亲做饭洗衣,要么处理之前的兽皮。
这日晌午,周青提着两个食盒出门了,先去私塾给宋家父子佟善送饭,再去给看山的叔侄俩送,兜兜转转好一段路要走。
出发前,周青嘱咐女儿:“你就在堂屋待着,仔细听着点,万一二爷口渴什么的,你帮忙送送水。”
佟穗:“知道了。”
她就坐在堂屋南门前,一边把二哥的一件旧衣改小给弟弟穿,一边留意着厢房。
她盼着里面的萧二爷最好没事。
院子里静悄悄的,佟穗缝着缝着,余光蓦地出现一道身影,她心里一紧,抬头,瞧见那位萧二爷从扶着门框的姿势变成了坐在厢房门槛上的姿势,四目相对,他朝她笑笑,解释道:“在屋里闷了几日,出来透透气。”
那笑容淡而有礼,没有任何冒犯。
佟穗却不擅长与外男打交道,低下头嗯了声,又走了几针,才客气地问:“二爷喝水吗?我给你倒。”
萧缜:“没觉得渴,你在帮你二哥缝衣裳?”
佟穗有些窘迫地道出实情。
萧缜:“嗯,小时候我四弟也一直都穿我剩下的旧衣。”
佟穗想,原来据说很有家底的萧家也过得如此节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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