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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地处偏僻,两人决定步行去村口的商店看看。
江溯晚饭时特地与节目组协商,达成共识后便关了两人的麦克风,保留了些许私人空间。
傅白露长舒一口气,“明明我才是演员,但我怎么觉得你比我适应的好。”
江溯拦着傅白露的肩膀,想与他说些想法:“浅溪之前给你投的几个剧,还有《城府》电影,我可以再找些投资人。”
傅白露一愣,对“投资”一类的字眼过敏,“怎么,钱不够了?”
“不是。”江溯为他解释,“如果可以有更多的钱,更多有资源的人参与其中,后续的推广也会更容易。”
简而言之,傅白露以及浅溪可以从中挣到更多利润。当然,有利就有弊,参与的人多了,自然束缚也多,要求也多,甚至连剧本都可能失去完全的掌控,更别提傅白露要以自己的初衷对人物进行修改。
好的作品不等于好的商业投资,口碑超群的成品不等于满满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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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白露沉默不语,接着忽然停下脚步,紧紧搂住江溯,“我不愿意。”
“为什么?”江溯回抱着他,“我算过了,收益很可观,所以按理来说——”
傅白露低声打断他:“我之后可能会因为钱去演一些我不喜欢的作品,但不能是你投给我的。”
傅白露心生执拗,在江溯的眼中,他必须是最好的,他必须诠释出最完美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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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白露的声音有些许低落,江溯猜想他的鼻尖肯定酸了。
“不许哭。”江溯声音宠溺,揉捏他的身体,轻舔他的耳根,“等会被摄影机拍到,还得为难后期老师给你修图。”
“我没有哭!”傅白露哼着鼻音,对自己的决定甚为坚持:“《德拉库拉》是你投给我的第一个电影,也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从那之后你投给我的每一个戏,我都很喜欢。哥哥,他们和‘空园’对我来说一样重要,我不能为了一个,毁了另一个。”
江溯愣愣听着,回过神时已然开口:“好,那就保持原状。”
傅白露点头:“我可以等。等我还清了‘空园’的钱,等我不再需要为了酬劳工作,我再拍你投的戏。”
“都听你的。”江溯心神荡漾,忽然想起为傅白露准备《德拉库拉》时的种种。他看着傅白露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道:“你以前......没说过最喜欢《德拉库拉》。我以为,你不怎么喜欢它。”
前有炎灼,后有江溯,傅白露终是意识到谎话连篇的“恶果”,伤人伤己,“骗你的。”傅白露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将内心感受吐露出来,很不习惯:“我时常觉得,这辈子不可能再碰到一个戏,比它更让我着迷。以前不跟你说,是我觉得你用它在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搪塞我。”
不说谎的感觉,真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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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矜贵的少爷向来吃穿不愁,过往接戏也只看剧本与制作标准,可现在却被迫为了钱工作。傅白露不过二十一岁,在知道即将失去“空园”之后,甚至没有喘口气的时间,便强迫自己接受现状。他神经紧绷,他被迫长大,他此时袒露这么多皆因杂乱无章的情绪需要宣泄。
“那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也是我的全部。”投桃报李,江溯沉默片刻后决定剖开自己的心内,他要将那份低微展露,让傅白露从中找到共情,“我当时情况可能比你现在更差,公司刚刚做起来,每一笔花销都得计较。《德拉库拉》第一笔投资里有一部分是我的私人积蓄。”这些话,首次曝露在傅白露面前,首次坦白于彼此之间。
江溯拉着傅白露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揉揉他的脸颊,捏捏他的后颈,接着又以鼻尖轻蹭他的额头:“你刚才说我比你适应的好。其实,我只是比你适应的久。想要拿钱,总得有所付出,习惯就好。”
傅白露点头,思索了许久之后,开口道:“就像你当初拿了我的钱。”他曾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可直到今时今日,傅白露才真实感受到那种无力与屈辱,像是被名为“现实”的东西踩踏着,抬不起头:“哥哥,对不起,我也在用钱跟你索取。”
江溯一惊,没想到两人竟能如此平静的说起那段经历。随着傅白露越来越信任江溯,给予的慰藉越来越多,江溯亦越发强大,伤痕也不知不觉开始愈合。大抵,失去与得到之间,总有些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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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愿意的。”江溯紧紧搂住傅白露,亲吻他的太阳穴。江溯想,他有些贪恋这样的日子。世间繁琐与纷扰,都被隔绝在“桃源”之外。明明是摄像机如影随形,可他却有前所未感的逍遥与欢愉。
“但你给我钱,给我投资,从没有跟我索取过什么。”傅白露微微抬起头,忽觉曾经的理所应当甚是珍贵,他以前怎么意识不到呢,“你想要什么,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