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的十二爷也直接跟着四爷回府,等进了书房,关上房门,才压低声音道:“皇阿玛是不是想……复立?”
不然搞这出做什么,还嫌二哥不够显眼吗,本来就做过太子的人,被废掉太子位之后还如此得皇阿玛喜爱,将来谁
做储君做新帝能容得下二哥,除非是二哥自己做储君做皇帝。
四爷这会儿却有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踏实感。
自皇阿玛封他做亲王起,他心中便隐有不安,几l个月前二哥怕是也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了,可结果呢,御膳房的事儿虽然是八弟捅出来的,但所有的决断都是皇阿玛做的,皇阿玛压根没有给二哥留情面。
他不想重蹈二哥的覆辙,也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皇阿玛对他从来都不是很满意,少时评价他为人轻率,第一拨封爵的时候,二哥是郡王,到他这儿就成贝勒了。
被封为亲王的这两个多月里,他反反复复的告诫自己,不要轻率,更不要得意,皇阿玛可能并不想封他为储君。
果然,今日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
都是亲王,但亲王和亲王是不一样的,儿子和儿子也是不一样的。
他记得皇额娘刚去世那两年,他也曾为额娘的偏心痛苦纠结,福晋那时就跟他感慨过,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被父母爱着。
“或许吧。”
话虽这么说着,但是当天
”
他相信八弟也不会愿意看着二哥重登太子之位,甚至在将来登基为帝。
二哥眼睛里不揉沙子,如今只是拿八弟没法子,等有朝一日二哥登上那个位置,八弟纵使掌控着整个正蓝旗又能如何,正蓝旗也不过是八旗中的一只而已,还不是粘板上的鱼肉。
八爷换好衣裳,带着四哥到桌前坐下,先伸手倒了两碗茶,才缓缓开口。
康熙四十一年,我和二哥奉命审讯索额图及其臣僚家奴,无意间审出弘晴和纳敏的死因,二哥的一双儿女是死于痘症,而那痘症不是不小心才传到二哥府上去的,是有心人刻意要害死二哥的嫡长子和嫡长女。
弘晴和纳敏都死在康熙四十年,和我们审问索额图的时间只隔了一年,我也相信二哥的丧子之痛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但从康熙四十一年到二哥的太子之位被废,这期间四哥可有瞧见二哥做过什么,除了主动疏远二哥之外,二哥可曾有过任何报仇之举。?”
都没有。
虽然二哥被废之后,二哥是第一个急轰轰跳出来的人,但从前可安静的很。
二哥当初尚且不会为了一双儿女的死向二哥报仇,如今只是名声受损,倘若二哥被复立为太子,以二哥的胆子怕是还要继续忍气吞声。
四爷转了转手里的茶碗,二哥一双儿女为索额图所害之事,他也是第一次知晓。
纳敏他已经不记得样子了,但弘晴的模样他还依稀记得,弘晴只比弘晖大了一岁,未曾出宫前,他和二哥在阿哥所的住处也是紧挨着的,两个孩子时常在一起玩。
温热的茶碗渐渐变凉,四爷终于把它放回桌上。
“二哥常以文人自居,文人是最看重名声的,二哥如果知道真相未必能忍,更何况二哥也不是从前的二哥了。”
就算是被皇阿玛复立,但曾经跌落过一次神坛的人,已经没有那么高高在上、威不可侵了。
“既如此,我就帮四哥查一查,尽量查到证据。”八爷承诺道。
他没说真相可能不是四哥猜想的那样,因为四哥猜对了。
他手上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事情是二哥做的,但他知道动手的人是谁,那些人明面上是二哥的,实际上却是二哥往里掺的沙子。
二哥那里的人实在太杂了,往里掺沙子的何止是二哥呢,单是他知道的,就有大哥的人,有四哥的人,也有皇阿玛的人。
送走四哥之后,八爷的心情还处在微妙之中。
如今这才什么时候,康熙四十六年都还没过去呢,皇阿玛也还没有真正的复立太子,四哥居然这时候就下场了。
少了他这么个兴风作浪冲锋陷阵的,二哥和四哥这辈子都积极了许多。
要找证据不难,人他都知道,顺藤摸瓜就是了,他只需要证明这几l个人是太子的人。
八爷将此事吩咐下去,他其实也很好奇,二
()哥这回还能不能忍下去。
二爷府。
又是辗转难眠的一夜。
正院是一天换几l次的茶具,前院书房则是时不时换一套桌椅板凳,今儿更是换了新书架,几l名宫人进屋把倒在地上的书本收起来放到新架子上。
立冬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二爷躺在床榻上却是连床被子都不肯盖,屋里没有炭盆,甚至连门窗都是打开的。
皇阿玛回京了,每二日就要有一次朝会,有什么棘手之事,皇阿玛还会在乾清宫传召人。
他不想见人,不想出门,唯一能用的法子就是让自己病倒,还要实实在在的病,不能太医一把脉就露馅儿。
还得是能传人的病,否则单纯的上个火,嘴上长上一圈的泡,那也没什么用处,只有得了能传人的病,他才能借口怕把病气过给别人而留在府里,也能以此为理由谢绝所有人的探望,包括侧福晋的。
府外的人他不想见,府里的人他也不想见。
二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还在幻想着,若是明日能有一桩更大的丑闻曝出来就好了,兄弟们之中别只他一人丢脸,好歹给他一个伴,能抱团取暖的伴。
老八他是不指望了,上一个当着老八的面意有所指的人当场就被报复掀了底牌,有昔日太子的前车之鉴在,老八是不需要抱团取暖的,没人敢在老八面前唧唧歪歪。
能和他抱团取暖的人最好是老四,老四能曝出些丑闻来就好了。
翌日一早,二爷府就传了太医,不出众人所料,二爷夜里着凉生了病。
“倒还真是亲母子。”康熙颇为无奈的感慨道。
荣妃那儿今早也是因为着凉生病请了太医,还以此为理由,继续锁上钟粹宫的宫门。
这是都躲了,没脸见人,连找的理由都一样。
□□妃和老二越是如此,这事儿就越不容易过去,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出现,自己表现得不在意也行,像老八当初那样找个人立威也行,都好过现在这样。
不聪明。
康熙想着这件事情的前后,想着几l个年长的儿子,在老大、保成和老二之间,他从前以为脑子最不会转弯的是老大,如今看来,老大和保成还是聪明的,就是太聪明了。
这次的事儿,做的隐晦又巧妙,还踩在他的底线上。
他其实并不介意皇子之间的斗争,只是不能太过。
老二今年大失分寸,既惹到了老大,又惹到了保成,被人报复也是正常的。
只是他没想到老二的手段会差这么多,如今连事情是谁干的都查不到。
出了事儿,觉得丢脸就躲起来,这算什么应对方法。
荣妃这么做也就算了,毕竟只是个后宫妇人,原本也不怎么聪明,要不是聪明的话,也不至于在资历和功劳都靠前的情况下沦为四妃之末。
但老二可是他曾经给保成培养的贤王,也是他为大清准备的后路之一
。
一个老二,一个十二,这两个他作为贤王王培养的儿子,都是为大清预备的后路,一旦保成出了问题,他原本是计划让老二或十二的其中一个顶上来。
可结果却是让人大失所望。
老二优柔寡断又胆小怯懦,还不够聪明,十二跟着保成的时候把自己放到从属的位置也就算了,和老四待在内务府居然也把自己放到从属的位置上,没有试图独当一面。
不得不说,康熙对这两个保成之后的候选人都是失望的,对老二的失望又是大于十二的。
这两个预备下来的候选人不行,老四的缺点也明明白白的摆在面上,看重发妻不是过错,当王爷可以痴心一人,做皇帝如果还痴心一人,就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风险,更何况老四媳妇还是佟家女。
二个人都不行,保成依旧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康熙此时已经下定决心要复立太子了,想复立太子,就要把一废太子时所列出的罪责甩掉。
骄奢淫逸可以甩到曾经的内务府总管凌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