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虽然这事儿八哥没吃一点亏,启祥宫的良妃娘娘也没吃一点亏,相反还在后宫前朝立了一次威,日后恐怕不会再有人去着良妃娘娘。

虽然这事儿到最后他也没讨到好,三哥吃了回狠亏不假,可他自个儿不也吃了亏。

但面对八哥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虚,生怕八哥已经查到了、猜到了。

这个可能性可一点都不小,二哥和梁九功当年那是多隐蔽的事儿,不也照样被八哥查到了。

心虚气短的十四爷,虽然还是免不了要和八哥见面,但一起共事的时间是越少越好,久了,他也担心八哥会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端倪,验证猜测。

长幼有序,因为和二哥一道轮值的缘故,御驾出发的头一日,八爷不得不随侍在皇阿玛的车架旁,且是和二哥一起,所骑乘的两辆马匹之间前后只差了半个马身子,左右也只隔了两三尺而已。

两个人皆不出声,从前谦和有礼的八爷,如今在人前越来越有沉默如金的架势了,而如今越发谦和的二爷,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能谦和起来的,在老八跟前就不行,也没必要。

皇阿玛知道他和老八之间的仇怨有多深,别说他放不下,就算是他放下或是假装放下,恐怕都只会让皇阿玛猜忌更甚。

二爷手持缰绳,保持着和皇阿玛车架差不多的速度,假装身边压根没老八这个人,直到被皇阿玛叫进车内去陪膳,和老八面对面坐着。

康熙坐在上首,左边是保成,右边是老八,对面则是大学士马齐。

康熙招呼完两个儿子坐下,继续跟马齐说道:“常服补药对身体有益无害,你也学过医理,应当知晓药性宜于心者不宜于脾……朕从不服药,养生之道,唯起居有常,饮食有节。”

康熙暗暗把那句‘药性宜于肺者不宜于肾’隐去,咽回肚子里。

自知晓老八的病症之后,他对‘肾’这个字便异常敏感,老八在身侧,他尽可能不提这个字,也不提子嗣。

在座的都学过医理,又都是心细如发之人,皇上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会被人细细琢磨,这三个人都发现了皇上说话是不太明显的停顿,以及那句讲解药性被隐去的后半句。

二爷面色不改,皇阿玛对老八倒是上心,上心到了连说话都怕伤到老八的程度。

不过……肾虚,老八这病症还真是别具一格。

皇阿玛说话再怎么小心也无用,试问整个八旗还有谁没听说过老八不能生的传言,只要八王府一日没有婴儿出生,这传言就不会散,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老八身体有疾,不能生养,甚至压根就是个天阉之人。

世人就算是迫于老八的势力和手段不敢当着老八的面说什么,但老八这样会看人脸色的聪明人,难道还不能从面部表情上解读出些内容吗。

老八今年越来越深居简出,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吧。

老八先前在内务府时,便只当差半日,到了午膳时间就回府,被皇阿玛安排到户部后就更变本加厉了,在衙门里连半日待不够,也就是每日过去点点卯,大部分皇子能做的差事都被老三揽了去。愧于是万岁爷的爱子之一,是最受万岁爷看重的皇阿哥之一。

不过,八爷这个爱子的成色在二爷面前就不够看的了。

瞧瞧二爷在御前多随意自在,八爷就拘谨多了,从头到脚都透着对万岁爷的尊敬和……生疏。

康熙这一年来已经习惯了,习惯老八跟块木头似的呆愣生硬,没了从前的活泛和机灵。

“朕把正蓝旗和正红旗的侍卫营留给你,不用等到汉城,从今日起,即可接手。除了正蓝旗和正红旗外,八旗侍卫营的值守安排也交由你负责,明日起就不用来御前轮值了。”

也省得和保成一道轮值时再起什么冲突,两个人如果再像在德州行宫时那样打起来,于谁都不好。

八爷领命。

二爷夹了一口烧鹿筋,皇阿玛对老八倒是信任,正蓝旗的侍卫营本来就对老八奉命惟谨,再加上正红旗的侍卫营。

呵,这可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待遇,老大被圈进去之前,也有多年没有被委任过掌管侍卫营了。

从前他做太子时,早些年没少监国,很少有机会随扈,后来皇阿玛走哪儿把他带到那儿,却是从不让他碰兵权,还要把老大一道带上。

何必呢,他如果真的要动手,索额图劝他的时候他就动手了,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就算他与御前总管梁九功有瓜葛,可不也没做什么,索额图生前不敢用梁九功,怕暴露,到他这儿,也只让梁九功传了一次消息,问的是老八的消息,又不是针对皇阿玛。

皇阿玛抓了梁九功,应该早就审问清楚了,他对皇阿玛从来就没有过不敬之心,没有想过要谋逆,是皇阿玛一直不信任他,哪怕到了现在,老八能领两个旗的侍卫营,能安排八旗侍卫营值守,他却不能。

皇阿玛何以对老八信任到这种程度,老八能查到他与梁九功的事,能查到几大包衣家族在御膳房的猫腻,可见是手眼通天,眼线遍布。

对这样的人,皇阿玛都敢把御驾中大半的兵权交过去,凭什么!

马齐也暗暗心惊于万岁爷对八爷的信任,如果是五爷和十四爷,他肯定不觉得惊讶,但八爷……这位在外的名声许多都是谣传,但手段却是实打实的狠厉。

尤其是御膳房之事,八爷出手太快太准了,可见是早就知情,只是一直隐忍未发,若不是有人惹到了良妃娘娘,还不知八爷会隐瞒到何时。

他也很奇怪,事关皇城安危,甚至是万岁爷的安危,八爷早先知情却故意隐瞒,后来上告时到底是拿什么由头安抚万岁爷的。

让万岁爷对几大包衣家族下狠手,三爷都受连累没能封成亲王,却对八爷毫无芥蒂,封了八爷的郡王,册封了良妃娘娘的妃位,还封了九爷的郡王,万岁爷甚至还放心把御驾中大半的兵权交给八爷。

关乎自身安全的时候,万岁爷可不是个好哄的人。

他收回之前的判断,万岁爷待二爷是格外不同,但对八爷的这份包容和信任也是独一无二的。

享受着

独一无二待遇的八爷,很快就清闲下来了,安排八旗侍卫营值守并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八旗的侍卫营主要是护卫整个御驾,是靠不到御前的,御前有专门的御前侍卫。

不用去御前轮值,他就弃了马匹坐马车,在马车上打坐修行,偶尔才派人去探望一下惠额娘和二侄女,问问她们有何需求,毕竟是男女有别。

八爷是清闲了,但这就苦了十四爷。

从前他只知道皇阿玛最疼的是二哥,但他毕竟和二哥差着年岁,他出生的时候,二哥都已经出阁读书了,他在上书房读书时,二哥都监过国了。

在上书房读书的那些年,他听说过皇阿玛离京后和二哥是如何如何传信送礼的,也听说过二哥去接驾时与皇阿玛是如何执手相看泪眼的……

但这大都只是听说,等到他从上书房结业入朝参政时,皇阿玛和二哥早已不复往日的腻歪。

作为皇阿玛的幼子爱子,和二哥一道轮值的十四爷,是第一次尝到四哥的滋味。

御前没有旁的兄弟,只有他和二哥,二哥现在也不是太子了,他们与皇阿玛皆是父与子的关系,

只是,二哥是受皇阿玛嘘寒问暖的爱子,他就是个搭头。

就如同他和四哥在额娘跟前是一样的,额娘眼里心里都是他,四哥虽也是额娘的亲生子,可总是被忽略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