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鹤眉头微皱,只当黎尧是来询问龙族之事,因而还是耐心道∶“已经传来了线报,秋夫人顺利继任白龙族长之位,如今正在重新归整族中之事。”
“仲长芜……”
黎尧却没有接着江景鹤的话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我似乎在奎黎峰上看到仲长芜了。”
“师尊?”
江景鹤愣了一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虚弱,皱眉道∶“怎么可能,是不是姬隐过来了。”
“姬隐和仲长芜我还是大概分得清的,更何况姬隐现在也已经是个死人了。”
盘在黎尧肩头的螣蛇惊惧地拍打着尾巴,黎尧压低了声音,声音隐隐有些忐忑不安,“不管你信不信,但是我今天见到的人,真的像极了仲长
芜。”
说起来都觉得可笑,一个死人竟然会出现在太虚宗中,不管是早死的仲长芜,还是后死的姬隐,哪一个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江景鹤神色一凛,他猛然站起身来,眼前的视野再度出现了模糊,让他不得不扶住桌角停缓片刻,许久之后才终于起身,决定亲自前往奎黎峰看看究竟。
奎黎峰上,弑云正在重复着每日必需的流程,他将仲长芜的牌位擦得很干净,再端端正正供奉三根香,供奉祭祀一日不落。
晏吟秋离开之后,江景鹤忙于处理宗中之事,奎黎峰上便只剩下他还待在这里,平时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人会踏足此处。
但是今天,正殿的大门却被人从外推开。
弑云闻声下意识回过了头,见到眼前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干巴巴道∶“姬隐?你过来做什么?”
“弑云,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已经认不出我了吗?”
仲长芜垂眸看着弑云,他与从前的模样别无二致,眉眼疏离冷淡,似高山冰雪,与姬隐的性格算得上千差万别,一眼就能分辩出两人的不同。
“主……主人?”
弑云难以置信瞪大了双眼,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转头看向桌子上摆着的那块牌位,一时间心乱如麻。
仲长芜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那块牌位,问道∶“那就是阿秋给我准备的牌位?”
弑云讷讷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到身后一阵爆裂声响起。
桌上的牌位被雷劈成了碎片,飞溅的木屑落下,直接穿透了旁边燃着香的香炉。
仲长芜却只是神色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淡淡道∶“以后都用不上了。”
“……是。”
弑云慌忙点头答应下来,根本不敢反抗仲长芜的任何要求。
江景鹤匆匆赶到奎黎峰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在他心底一直彷如噩梦一般的仲长芜正坐在上首,眼神冷淡地垂眸看着他,亦如数年之前他教导江景鹤剑法的时候一样。
只此一眼,江景鹤就知道,眼前之人是真正的仲长芜,绝对不是姬隐假扮的。
江景鹤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几乎已经看不清仲长芜的面容,就连呼吸都逐渐变得困难,只能拼命深呼吸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仲长芜的威压无声无息笼罩着他,可是江景鹤却始终没有低头,即使他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像是在被千斤巨石所挤压,他依旧站得笔直。
“倒是长进了不少。”
仲长芜微微挑眉,但他看向江景鹤的眼神始终带着冷意,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江景鹤的膝盖顿时一痛,完全不受控制地狼狈跪在地上。
他勉强抬头看向仲长芜,冷声道∶“弟子的长进全是有托师尊的福。”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师尊。”
仲长芜抬眸打量着江景鹤,忽而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江景鹤看到仲长芜在
自己眼前停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仲长芜就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怕是已经忘了我的教导吧?”
仲长芜细细端详着江景鹤的狼狈,自己依旧是一副清冷孤高的仙人之姿,他淡淡问道∶“她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那么喜欢你,所以才能让你变成现在这么放肆的模样。”
江景鹤完全喘不过气来,他的视野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干脆也不打算挣扎,只是在心里暗中祈祷能再拖延一点时间,好让黎尧能把那窝兔子转移到别的地方。
可是在他濒死的前一刻,仲长芜却突然松开了他。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江景鹤顿时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确认仲长芜的具体位置,不知道他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可是仲长芜却什么都没有做,他忽而露出了一个笑容,轻笑道∶“差点忘了,我还得多谢你呢。”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用九幽瞳滋养我的魂魄,也谢谢你那么讨她喜欢,让她竟然没有直接杀了你,竟然只是封印了你的眼睛。”
他声音放轻放柔,可是却像是一条伺机待动的毒蛇,含笑道∶“我如今可以死而复生,再次见一见阿秋,那可全都是你的功劳。”
江景鹤闻言猛然抬头,他的面上满是难以置信,几乎在刹那间明白了晏吟秋为什么要封印他的九幽瞳,也明白为什么仲长芜为何会将他救下收入门中,原来都只是为了今天。
“放心吧,暂时我不会让你死的。”
仲长芜看向江景鹤的眼神极冷,与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别无二致,他淡淡道∶“太虚宗刚死了一个宗主,短时间不能再死第二个了。”
正如曾经的江轲一般,江景鹤也会被逐渐架空权力,完全沦为他手中的棋子。
世事如棋局,而他会成为执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