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

倘若郁秋真的又像上次那样惹得神官不快,到时候岂不得不偿失,两方权衡之下,他极其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对着拜格再次重复温苗的话,甚至还补充得完完整整,“如果、如果将他带去,大人对此不虞,到时候不欲对温苗施加救助了怎么办?”

瞿枫说得格外小心翼翼,可绝望的眼神如芒在背刺得他如坐针毡,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怪不得他,要怪就怪郁秋自己,谁让他不讨整座寨子里所有人的喜!

池雪烬并未等许久,脚步声便又再度响起,随着“咔吱——”一声门被推开后,他还没见着人,便已经猛然嗅到一阵浓稠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血液的气息瞬息铺满了整个殿内。

上次见到他时青年还是一副活泼健全的模样,只一个晚上,他脸颊便丧失了应有的灵气,就连温度也变得这样冷。

不知不觉中池雪烬将手指贴在郁秋的颊侧,就像是对一件新鲜玩具一样满是好奇和新颖。他这双手其实并不擅长救人,往往都是制作害人的东西比较多,可如今令他颇感新奇的事物实在是不多了。

池雪烬取下手腕上缠绕成一串一串的腕珠,这是默认着要亲力亲为的意思,拜格胸口可算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先行退下时,不料池雪烬却让他先将那明显快要化成臭水的温苗抬出去。

可明眼人都能瞧见,谁的病况更加严重迫切啊。

兴许是他眼中的错愕和惊讶过分刺眼,池雪烬难得地撇过身来,一袭雪衣清清冷冷:“放心。”

“还死不了。”

本就不多的人散去后,室内更显得寂清空旷,池雪烬先是分外安静地打量紧闭着双眼的郁秋,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眼皮,指腹依稀还能感知到眼眶内那颗敏捷的眼珠,真是一对极其灵巧的眼睛呢。

池雪烬赞赏一番后,将目光挪到郁秋那鲜血淋漓的腿骨,湿漉漉的血水将裤管全部浸透,仿佛一捏就会沁出来。骨头的裂缝很明显,裂开的地方纹丝合缝像是被人徒手给掰断的。

他凝神瞧了瞧,眉眼疏离动作轻缓地捏着那块骨头,有东西从他宽大的袖口边涌了出来,阒黑成影的一团,将那惨烈如斯的伤口竟一点一滴地复原,整个过程居然没超过一炷香的时间。

池雪烬并未洗手,手指上沾染着零星的血迹,他也不觉得脏,只是恢复以往的坐姿栖身在蒲团上,寂静地养神。

郁秋刚睁开眼时眼帘便径自掠入这样一番景象,让他都忘记方才自己是被疼醒的,还活着的胸腔乱砰着,眼前的人,扑鼻而来的松香,洁净的床榻,种种迹象都让郁秋一时之间分辨不清面前的究竟是真是假。

直到那腿骨传来的钝痛反复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实的,眼前的是,那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苗蛊也是,不然明明那样严重的创口,现在却愈合得那样迅速?

喜悦快要从郁秋的两腮溢出来,他审视着自己裹着白绷带的腿骨,忽地觉得对方可能并不像寨民口中那般厌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