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望天阙疾风呼啸,吹得灯烛摇曳。
朝臣们跪在内室冰冷光洁的砖石上,被掀了一地的奏折战报静静躺在四周,和这些沉默不语的朝臣们一样,死气沉沉地杵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丞相,你再把刚才的话跟孤说一遍!”
被点名的丞相直起身,目视地面,平淡答:
“邯州、芜州、延阳三郡,已被永宁公主一党控制,民间的起义军之中,自立周国的楚胜已经斩首,打着前朝名号复国的明日军也已伏诛。”
“还有冀城,之前永宁公主未能招安的海盗霍家帮,行至冀城,与冀城王侯勾结,如今占据一城,虽不能与永宁公主如今的势力相较,但他们训练有素,水战勇猛,皆是精锐,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古井无波的嗓音在空荡奢靡的大殿回响。
静默几息后,王座上的人皇又掷来一卷竹简。
“孤将朝政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帮孤治理天下的吗!”
“对策呢?谁能将永宁那个逆贼的人头带给孤,孤赐他王爵,赏黄金万两!”
满堂寂然。
这话要是前几个月说,或许还有一两个要钱不要命的人敢应。
但现在,永宁公主这个身负大雍皇室血脉的人登高一呼,在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雍王朝上点了一把火。
这干柴烈火一烧,便烧成了熊熊之势,哪怕她只是个女子,却像是有如神助一般,一路高歌猛进,眨眼便拿下了数座城池。
这时候再来问他们要对策?
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是鼻涕到嘴了知道甩了,之前无数人规劝,让人皇莫要醉心问道,荒废朝政时,他怎么不知道听呢?
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都知道这位人皇大势已去,要想挽回,恐怕只有神仙能救了。
人皇也从朝臣们的反应中看出了这层意思。
身着宽袍大袖的人皇赤足行至望天阙门外。
他大兴土木,在宫中建造了这座高台,以往都是用来瞻仰天之高远,此刻却难得放眼这片他已经不知多少年未曾正眼看过的国土。
帝阙想,他生来天资绝俗,力压他那些无能的兄弟,人人都说,他天生就要做一个非同寻常的君王。
他起初也做得确实很好。
但或许就是因为太好,让他以无法从那个安稳盛世中获得更多挑战,他将视线投向了大地之上的苍茫天穹——
天有多高?高得可以超脱生死,凌驾于众生之上?
他为何只能是天下共主,为何不能再进一步,成为这天地间的主宰?
这个念头诞生的刹那,他灵台清明,恍然觉得自己终于在命运的指引下,冥冥中找到了真正应该为之奋斗的目标。
有了这样的目标,人间界的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重要。
他将寿与天齐,因此无需继承人,他也不会允许妃嫔生下一个儿子,来影响他对人间界的统
治。,不过观她面貌气度,不仅没有颓然之色,反而比年轻人还要精神,过去的几十年里,想必应是过得分外舒心。
“明日就是你重立名号,改霍家军为乔家军的日子,霍夫人——哦不对,应该叫穆君,穆君早日休息吧,仪典繁杂,明日还有得忙呢。”
端王的声音逐渐远去。
本姓穆氏的霍夫人也起身,准备离开沧浪观。
然而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重立名号,为时尚早,还望穆君三思。”
穆君脚步猛然一顿,回头一看,果然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神台后徐徐走出,她眉头顿时一松。
“我就知道,仙子还会来见我的,”穆君朗声大笑,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欢喜,“怎么这次只仙子一人,上次的随从呢?”
濯缨被她这般直率的话噎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反驳道:
“……上次那个,不是随从。”
“哦哦,我懂,仙界肯定不叫随从,仙使?还是天兵?”
大约是上次谢策玄在她面前出场的姿态,实在与她身边的那些帮众没什么两样,一副一声令下就能提刀冲上去猛砍的架势,所以穆君完全没意识到,谢策玄是个仙阶不小的仙君。
自从上次没能拿下螣蛇,颇为受挫的谢策玄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抓紧修炼。
濯缨更忙,两人自上次那场对话之后,都还没有机会单独多说几句。
所以濯缨这次来人间界也没告诉他,省得耽误他修行。
“那个不重要。”濯缨淡声道,“仪典是怎么回事?”
穆君这才向濯缨徐徐道来。
自从霍家军与冀城端王结盟之后,霍家军的实力大增,仲衔青以为,她身份今非昔比,一个以人皇为目标的人,需得有自己的姓名。
而且,不仅霍夫人这个称呼要改回本名,就连霍家军也要改为穆家军,方可彰显她的身份地位。
霍翀也赞同这点。
然而濯缨听完后却默然片刻,抬眸对眼前的年轻女子道:
“我这话说出来,或许有些不中听,但我觉得,更为实际,你想听吗?”
穆君自然想听。
濯缨挽起宽大衣袖,拾起一旁炭盆里烧剩的炭火,以炭为笔,画了幅山河图,给穆君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局势。
结论就是,冀城位置很好,霍家军的战力也很强,但是——
人数太少。
这样的人数,只能胜,不能输,但凡输了一场,霍家军就会如之前那些起义军一样销声匿迹。
“你们需要更多联盟。”
濯缨直接给出了她的答案:
“不仅是对外,也是对内,你若是现在就重立名号,改霍家军为穆家军,不仅对外过于锋芒毕露,对内也会让人心动荡——你的霍家军,不是真正训练有素的军队,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他们没读过书,没那么开明,你若突然不是他们的霍
玄衣劲装的女子肃然听着,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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