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捧着馒头,边吃边掰开
分给那个人,那个人每次都说,哥哥不饿,眠眠吃。
祝眠想,怎么可能不饿呢,那段时间,安城一片萧条,满世界废墟,没有一个人能吃饱。
但年幼的他不懂,总以为那个人是真的不饿,他把馒头吃得干干净净,找哥哥要夸奖,说自己没有浪费食物,却不知道半大的少年夜里也曾饿得辗转难眠。
梦里的祝眠想把食物分给他,可画面如水波一般,他伸出手去抓,那个人就那样散开了,消失了,再也不见了。
祝眠就那样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拎着那只兔子玩偶,满世界哭。
明明答应过他的,明明答应过,怎么就那样消失不见了。
第二天醒来时,他的泪水把戎渡的胸口都沾湿了,男人没问其他,只是吻吻他的额头说,做噩梦了吗?
祝眠闷闷的点头。
生日临近,祝眠还是去了一趟那个地方。
安城福利院。
祝眠到的时候刚过上午九点,盛夏草长莺飞,福利院门口整洁又宽敞,高大的香樟树成排成列的茂盛矗立着,那年过后,有无数匿名爱心人士的捐款源源不断的为福利院添砖加瓦,这里早已不复当年的衰败破旧。
他循着记忆一路慢慢走到那幢楼前,在空地上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坐着轮椅的老人,老人晒着太阳,安静的望着奔跑玩闹的孩子们,一动不动,不知在那里静坐了多久。
旁边的护工人员认出了祝眠,打算去提醒老人,祝眠轻轻摆手,示意不用,他脚步很轻的走过去,陪着老人看了一会,直至老人自己发现他的存在。
祝眠对上老人的视线,眼眸弯弯笑道:“钟院长。”
老人定定的望着他,许久,突然默默垂泪,声音艰难的说道:“长大了,都长大了。”
祝眠温声道:“我推您去走走吧。”
老人点头,祝眠回头把自己提来的礼品交给护工,护工收好后连忙摆摆手,嘴型道:“去吧,有什么事您给我打电话就行。”
福利院去年刚翻修了一次,处处是崭新的模样,祝眠推着老人走在林荫道上,时不时有大的小的孩子们跑来,大都会停下喊一声“钟爷爷”。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懵懵懂懂跌跌撞撞。
祝眠望着那些半大的孩子,顿了许久才问出口:“他……还是没回来过吗?”
钟院长没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说:“别想他,向前看吧。”
祝眠无声了,阳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疼,鼻子也骤然发了酸。
又走了好一段路,祝眠突然低声说:“我不想他,那样的人,不值得我想。”
钟院长:“惨痛的过去是心上的疤,功成名就之时,很少有人愿意把它揭与人看,从这里离开的每一个孩子我都会告诉他们,钟不是他们的姓,那只是一个符号,代表过去的符号,钟七也是,那不是他,不是他的名字。”
“也许他早就迎来了自己的崭新人生,所以,你也不要回望过去,就像你说的,不值得。”
祝眠“嗯”了声,剩下的路他们默然走过,没人再说话。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这样的人对得起谁呢?
不知不觉间,祝眠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条种满了香樟的林荫大道,终究是一条单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