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心事尔萦牵

兰奕欢小声说:“我今天……其实心里不好受。”

兰奕臻一怔。

随即,他的神色中不禁掠过了一丝心疼,目光也温柔下来

,伸出手轻轻抚过兰奕欢的眉心,询问道:“为什么?”

兰奕欢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下,虽然在酒醉中,但还是保持着本能的警觉,知道有些事不能说给二哥听:“有很多原因啊……”

他说:“而且,我还见到了那个人。”

兰奕臻目光微微一沉:“谁?你说邓子墨吗?”

兰奕欢道:“对,就是他……他不能娶大姐,他怎么能娶妻呢?”

他想着邓子墨那样的人,只怕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辜负真心,于是拽着兰奕臻叮嘱:“二哥,千万不要让他娶妻。我很怕他会娶、娶那些姑娘们回家……”

刚才还急促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里冲出来的心脏忽然间“啪”地一下落到了胸膛的最底下,燥热的体温也变得冰冷下去。

兰奕臻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看到他娶妻?”

这时,兰奕欢却又不肯说了,他摇了摇头,嘀咕了两句兰奕臻听不懂的话,然后又赖赖唧唧地用脚去踹兰奕臻,说:“脚……磕到了,要揉一揉……”

他向来是最会看人下菜碟,撒娇耍赖的祖宗,在外面挨人一刀眉头都不皱,回了家脚在桶上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过了老半天还惦记着让哥哥给揉。

兰奕臻好一会没动,兰奕欢就执着地踹他,兰奕臻憋了一肚子气都不知道往哪里撒,最后也只好妥协,握住兰奕欢的脚,没好气地说:“知道磕着了还踢我,踢我你就不疼吗?”

他语气硬邦邦的,手中的动作却是极尽轻柔,为兰奕欢轻轻揉着脚趾尖。

兰奕欢从小就长得好看,像个精心制作出来的小娃娃似的,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雕琢的恰到好处,更没天理的是,他连一年年长大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只是轮廓逐渐长得开了,可爱变成了美丽,也越来越惹人心烦意乱了。

兰奕臻手里握着兰奕欢玉白的脚,一开始还特地仔细看了看他的足尖处有没有受伤,结果就连一点点的磕痕都没有,倒是被他揉了一会,逐渐从雪白的皮肉之下,透出一种淡淡的红来。

兰奕臻莫名觉得手心里发烫,把兰奕欢的脚塞回到了被子里,说道:“你就会骗我伺候你,哪里磕了?”

说完之后,不闻回答,他一转头,发现兰奕欢已经就那么睡着了,脸上带着不设防的安宁。

兰奕臻定在原地。

满腔的心思,满肚子的话,终究又慢慢落了回去。

他在那静静看了兰奕欢好一会才起身,亲手给他换过了被褥,又放下帐子。

兰奕欢在里面睡得很香,兰奕臻打开门,不出声地示意下人进来,收拾了满地狼藉,然后才从兰奕欢的寝殿中走了出来。

出门到了庭院中,仰头望去,一轮残月冷冷如钩。

几缕云丝随风掩映而来,将月光遮在后面,好像某种模糊而迷茫的心事。

兰奕臻在想,这样的情绪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

眷恋、不舍、隐忍、畏惧。

好像是从兰奕欢长大了,学会离开开始吧。

一次次地意识到,他不仅仅属于自己,一点点发现他的长大,还可以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于是,分别又重逢,在思念中等待,在焦躁中徘徊。

但……又好像是从更早的时候,在两人相依为命,互相安慰的每个瞬间。

早得好像从上辈子就相识了。

兰奕臻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很多迷离梦境中的影子,可是又难以捕捉,正如他此时的心绪。

他只是在想,为什么时间要推移,为什么人要长大和分离?为什么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不能……不能只属于他呢?

小楼寂寞心宇月,也难如钩也难圆。

兰奕臻独立庭院之中,心思翻覆不知所往,那种怔忡、怅惘和酸胀,令他全然陌生,不知所措。

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并想要拒绝这种感受,另一面,却又对此毫无抵抗之力,情愿深陷其中。

兰奕臻终究是没走,他又缓步折了回去,在兰奕欢那里的外间睡下了。

睡梦中的兰奕欢似乎感觉到了外界的动静,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向着旁边摸了一把,没摸到哥哥,反而摸到了那只从小陪他长大的小熊。

他也不挑,顺手把熊搂怀里睡了。

黑暗中,小熊的眼睛亮了一亮。

兰奕欢发现自己站在了御花园里。

他的小熊骑士不见了,但这肯定是在做梦,因为兰奕欢已经看到,前方站着等他的那个人,正是邓子墨。

前世,他和邓子墨在宫外喝酒相识,言谈投机,结为好友,后来邓子墨又被赐婚,成为了兰奕欢的姐夫,两人之间关系更笃。

这种情谊甚至一直保持到兰奕欢登基之后,邓子墨跟大公主的婚姻破裂前。

这梦中显然就是前世的场景了,兰奕欢朝着他的朋友走了过去,并听见自己充满笑意地叫了一声:“子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