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是该吐还是不该吐?
桑慈用很理解的语气语重心长道:“师兄,我也知道不能破镜的苦闷,之前我不懂事还吃了几颗洗灵丹,谢稹玉说,那洗灵丹不仅无用,还有毒,常吃会令灵根短暂地“好”上一段时间后,身体便会急剧败坏。幸好我及时纠正了这错误,用了正确的办法重塑灵根,很快我就可以筑基。”
正确的重塑灵根的办法,江少凌已经从自己师弟那听说了。
临行前说的。
凶险异常,胆子大得简直让人快要昏厥过去。
江少凌面露古怪地咽下茶,“师妹究竟想说什么?”
桑慈:“……就是警示师兄,就算不能破镜也不能乱吃禁药。”
江少凌奇怪桑慈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道:“我怎可能吃禁药?”
桑慈沉默了,心道那上辈子那个吃禁药而亡的人是谁?
但没发生过的事就算和他明说,他也不会信,桑慈一本正经道:“谁让谢稹玉太厉害,我怕师兄自卑。”
江少凌:“……”
这师妹是不能要了,要不打包给谢稹玉一起丢下山算了。
他学着谢稹玉沉默一会儿,不理会她这话,自然地转移话题,说点正事:“稹玉下山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看好你。”
他才说这一句,桑慈便往躺椅上一靠,哼声道:“我又不是三岁稚儿……除了这他还说了什么?”
江少凌哑然,心道你在他心里可不就是随时随地都要他护着的“稚儿”?
“翻来覆去那些话,师妹听了也烦,我也就不多说了,咱们说点别的。”
桑慈:“……”
她话一噎,转头瞪江少凌。
江少凌假装没看到她的眼神,笑得温和又有师兄风范:“你知道青陵仙府有一处古秘境叫古道漠吧?”
古道漠……
桑慈当然听说过,上辈子慈玉道君也曾进入过古道漠,消息被‘她’查到过。
当时不知他去各种上古秘境的缘由,如今猜测应当是为了找到让她回来的办法。
有些东西,现存古籍中没有记载,但古秘境中或许有痕迹。
“古道漠怎么了?师兄要进去?”桑慈皱眉,奇怪地问道。
就算古道漠怎么样,应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江少凌温温吞吞喝了口茶,道:“古道漠哪能随便进去,最近一次开启将在一年后。”
一年后。
桑慈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听说谢稹玉在古道漠出没的时间,似乎也在一年后。
她忍不住摸了摸心口的叶子,也不知道她吃的那片叶子是谢稹玉从哪里得来的。
应当是他去过的天涯海角、古秘境之一中找到的。
江少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桑慈问她为什么无缘无故问这个,偏头看她竟然在发呆,不由伸手敲了敲桌子。
桑慈回过神看他,眼神狐疑。
江少凌与她对视,最后败下阵来,捏着鼻子道:“古道漠开启时,我想邀师弟与我一同进入。”
桑慈就更奇怪了:“这种古秘境本就是组队进入的,流鸣山自成队伍啊。”
江少凌:“……倒也不是,古道漠自行择选队友,到时候必定很多人选师弟。”
他的语气颇为幽怨。
桑慈立刻明白江少凌的意思了,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一年后的事情,师兄现在跟我说可太早了。”
江少凌叹气,“还不是荆生这事闹的。”
“关贺大师兄什么事?”桑慈奇怪地问道。
这话问出口,心里立刻觉得或许这事真和贺荆生有关,江少凌性子温吞,虽然有些唠叨,但是人缘好,和谁都能成为好友。
江少凌提起贺荆生,神情便沉重了一些,声音都低了几分:“听到消息,荆生入魔,魔气难除,他本修为深厚,入魔后影响大,虽尽早封印了自己,但若是解封……”
他摇了摇头,有些话不忍说出来,又道:“听闻古道漠中或许有清除魔气,恢复本真的办法,青陵仙府曾有古籍残页记载过。”
桑慈听完也唏嘘了。
她又联想到上辈子,或许谢稹玉也是听闻过,或许他还以为‘她’和系统是魔物,才入古道漠中探寻。
后来谢稹玉的剑是能净化魔气魔息的,不知后来他是如何练成的这剑术,也不知是否他练成之时,贺荆生已是无法挽救最后灵根破碎而亡。
师兄妹两最后分别时情绪都有些低落。
桑慈回到舍馆后才看到谢稹玉玉简传信。
——【今日到一处凡界城池,名为汨罗,有一汨罗江,自江西出,入洞庭湖,风景极美,江边多香蒲与芦苇,半岸清山半夕阳,听闻端午龙舟多,热闹,明年端午你我或可来此一观?另,可记得香蒲?你小时我摘来给你吃过,你骂我一通,说糊嘴。】
桑慈本以为谢稹玉的玉简传信大约是枯燥无味的一句【小慈,我安。】
却没想到他会发来这么长一段。
她抱着玉简发了会儿呆,忽然从遥远的记忆里想起来,很久很久前,谢稹玉每每下山,似乎也总会和她传信,说说下山见到的风景。
可惜玉简信息保存要灵力,她灵力不深厚,那些曾经的信并未留下来。
香蒲……
香蒲这事她记得。
那好像是她八岁那年,谢稹玉十岁,他第一回偷偷带她下山,刚走到山脚下,看到一片湖,湖边长满香蒲,谢稹玉告诉她那个能吃,她好奇便让他摘来给她,她不等谢稹玉说便咬了一大口香蒲果实,张嘴就好像蒲公英成了精喷得到处都是。
她气急败坏,谢稹玉忍着笑解释能吃的是香蒲根茎,香蒲棒不好直接吃。
她管是哪里能吃哪里不能吃,就知道谢稹玉害她成了蒲公英精,一边喷“蒲公英”一边追着他打。
就这么耽误会儿功夫,爹爹追了上来,把他们两人都揪了回去,罚谢稹玉挥剑三千下,罚她挥剑一千下。
回过神来,桑慈再看玉简传信,唇角忍不住露出些笑来。
哼!
他倒还记得清楚!
桑慈捏着玉简就给他传信过去。
……
不是第一次离开桑慈下山,从他可以入世开始,一年里见到她的时间其实很少。
但谢稹玉从来没有一次下山像是现在这样不舍。
他忍不住一直挂念她。
他不愿离开青陵仙府,离开她。
站在汨罗江上的船尾处,天色渐渐暗下来,看着江边的香蒲时,忍不住想起了他十岁,她八岁那年的事。
看到江面波光粼粼,月华闪烁时,他又想起了昨夜的渡气。
谢稹玉低头笑了一下,摩挲着手中玉简。
他渐渐出神,不知她在做什么,也不知她何时会回信。
玉简亮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回过神来,低头拿起玉简看。
——【你还敢提香蒲?我都变成蒲公英精了,害我被爹爹揪回去时还不停喷,这么丢人的事情不许再提!明年你若不带我去观龙舟,我便将你踹进汨罗江里,让你游江我站船头看,哼!今日青陵仙府天晴,栖凤池景也美。】
读信时,谢稹玉脑海里便出现了桑慈活灵活现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来回看了几遍传信,他才依依不舍收了玉简。
传信需要灵力,她正努力筑基,每一丝灵力都极为重要。
“公子要不要买些首饰送给心上人或是送家中姊妹女眷?小的这儿的东西新鲜又有趣,汨罗江上的船舶上,只此一家!”
不远处,船上货郎兜售的叫卖声传入耳中。
谢稹玉回头,就见那货郎正对着站在另一边的两名书生样的青年兜售饰物。
他也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是瓷烧成的首饰,做工虽有些粗糙,但胜在新奇。
他仔细挑了一根簪子,簪身通体润白,簪头捏成一只白兔,两只红眼睛都活灵活现,极为可爱。
“公子是想送给家中姊妹吗?这上面的图样都是小的亲手捏的,活灵活现,保准您家中姊妹欢喜!”小贩自卖自夸。
谢稹玉笑了一下。
“不是。”
“我是送给我未婚妻的。”
小贩又是换了花样一顿恭维:“公子您的未婚妻一定玉雪玲珑,极为可爱了!”
谢稹玉不置可否,多给了小贩几文钱。
天色彻底暗下后,等到甲板上人渐渐都回船舱内睡觉后,谢稹玉御剑离开了这里。
他疾行赶路,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追上了楚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