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道很轻柔,仿佛是靠在一起舔舐伤口。
“我……”飞蓬踟蹰难语:“都…都恨…”
他心知肚明,若神界积极处理了敖胥闹出的一系列蠢事,现在还能跟魔尊多辩驳两句。
可神族长老团都袖手旁观,这让飞蓬根本无力辩白。
况且,事到如今,他也做不到完全不恨九天玄女等人。
凶兽之乱刚开始,因源头是逃出的天狱囚徒,飞蓬便上报给了神界。
事情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后,他更是踏出鬼界,不惜亲自出手,也欲将它们击毙。
但敖胥作为主管此事的天狱官,以不得越权挡回飞蓬,又以绝地天通后不得下界,而他已经传了阵法给天师门,让人界各派抵御凶兽为由,回了他和九天玄女。
从此之后再无下文,凶兽却始终逗留人界,未能真正铲除。
飞蓬一气之下,再次告到九天玄女处。
九天玄女按照惯例,立刻去催促了敖胥,却又一次无果。
因为死者增加太多,飞蓬那段时间工作量剧增,又没权利直接杀凶兽,才不得不继续忍耐。
可最后是什么结果?被魔界打上门,战斗力那么弱,最后还是飞蓬为收拾残局,拿自己承担了魔尊的怒火。
他回想着一切,难受之极,不禁闭上了眼睛。
飞蓬脸上、身上全是温热池水,周围又全是雾气,竟失态地现在才察觉到眼眶酸涩,堪堪动作方将泪水挡回眸中。
“但既然救了,就不会后悔。”可他终是如此答道:“否则,当时有能力出手,却不敢相救,我即便保全自己,也会倍受良心折磨。”
重楼倒是一点都不生气,比起答案,他更重视过程:“你能说出口,就很好,总比忍着强。”
“但神族高层造成的烂摊子…”魔尊使力一拉,再站了起来,便将飞蓬揽入怀中:“本就不该,由你这个早就游离神族之外的鬼界冥君,去承担最大的代价。”
他伸手擦拭飞蓬的眼角,淡淡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又何苦?”
居然被仇敌安慰了。飞蓬不无苦涩地想着,他从来都因为太强大、太冷硬,成为别人追随崇敬、畏惧忌惮的对象。
没有任何人,这样安慰过自己。
在重楼将飞蓬背过身,按在倾斜的池壁上时,他已没了之前不顾一切也要反抗到底的心情。
飞蓬只是心神俱疲地颤,抖着,也徒劳无助着,闭上了眼睛。
……
“哼。”重楼轻笑一声,扳过飞蓬的脸,将唇印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暴虐,不是掠夺,非为品尝。
是很温柔的舔舐,很甜蜜的缠绵。
仿佛相爱。
他一瞬间便瞧见飞蓬睁大了眼睛,泪水、汗水与滑落的水珠一起,将那张脸蒸得通红。
“永远清醒,很会痛苦。”重楼吻去飞蓬眼角的泪水,他瞧见了绝望的抗拒和冷静的审视。
……
“魔尊,如果你是想征服本将……”
飞蓬顿了顿,才低笑道:“不,你就算打断我的骨头,我也跪不下去。”身体也好,灵魂也罢,都不会屈从于你。
“本座并不怀疑。”重楼缓缓笑了,他的眸色已重新染上金意。
但这一次的金与红融合极佳,一双金红眼瞳流光溢彩,亮得让人心颤目眩。
“本座只是……”重楼想了想,还是说道:“中意你。”
飞蓬觉得匪夷所思:“就因为打平手?”
“九天玄女可不弱。”重楼摇了摇头:“你该在你自己身上找原因。”
飞蓬气极反笑:“那就是本将坏了魔尊的大业?”
重楼亦是摇头
……
飞蓬听见了重楼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这种事,需要原因吗?”
这么说的时候,魔尊的眸光无比专注,脸上是极罕见的笑容。
那双眸子莫名褪去金色,血红地又纯澈又干净。
他注视一个人的时候,实在容易令人的脑海生出绮念,让人的心灵长出奢望。
可这绮念是何物,奢望又是何意,飞蓬来不及思忖,更来不及回答。
……
飞蓬又听见了重楼的笑。
那笑声低沉悦耳、满足慰然,充满了温暖与享受。
“飞蓬。”他在叫他的名字。
飞蓬的眼睫毛颤了颤,终究没能睁开。
他太困太累太酸软无力,直接睡了过去。
重楼挑了挑眉,算算时间,刚好是第四天正午。
……
池水停止晃荡后,渐渐有药味从水下弥漫开来。
重楼神色不变,只取来一只玉瓶推入池心阵法,将上等药膏再次灌入。
这一回在水里做,将融药的池水带入身体,本就是对飞蓬的一次治疗。
他终于将手指拔了出来。
果如所料,没有半点破皮。
就连之前三天所造成的些微红肿,也都消弭了下去。
重楼将飞蓬扶正,让人靠在池子里小憩,自己回了榻上。
床铺很快焕然一新,他又拿来一整套新衣,才将飞蓬抱出擦干水换上。
神将纵然无伤在身,也确实精疲力尽,这一觉便睡到下午才醒。
彼时,重楼已经准备好了适合神族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