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
带着王氏纹样的画轮车里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无论是太过桀骜还是不谙世事,在这样的年岁里都不是什么赞美的话。
谢琢和王瑗之出身权贵,天然有着数不清的富贵可享,如果他们的一生到此为止,那么无论是桀骜还是单纯,都不妨碍他们吟风弄月、看赏烟霞,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
但他们的长辈在他们身上寄予了更多的期待。
谢深转而道:“樊城的太守一缺让尤家填补上了,往定州去的粮道也该打开了吧?”
王缤回答:“朝鸣台发下诏令的第二天,尤家的商队就北上了,他们存在安阳的那十万石粮食再不运出去,只怕就要被南方的春雨给朽坏了,我们急,他们也急,不过是看谁更沉不住气。”
“这一局我们输了,”谢深轻声道,“但我们是输给了定州守迢关的数万将士的性命。”
“也图汗国图谋南下这么多年,四年前逼得陛下迁都邺城,四年过去,只怕他们的胃口也更大了。”
“近几个月迢关频频有动乱,都是也图汗国在试探边防,定州不能有失。”
“也图汗国即将遣使南下,在这期间,边境会暂时保持稳定,但这也是我们相互试探的过程,一旦使臣返回,或许就要开战了,这一次的战争,可不会再结束得那样简单。”
侍立在画轮车边的仆从一个个都面无表情,两位家主的话涉及到朝廷最为隐秘重要的政事,他们就像是聋哑了的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过了半晌,朱雀大街喧闹的歌声都散去了,这两辆停在僻静处的画轮车在缓慢地驶入清溪里。
清溪里两旁种着姿态极好的垂杨,早春时分,柳枝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阿亭眼力好,远远就看见了停在谢府门口的那辆画轮车属于谁:“郎君,郎主在前面。”
谢琢探出头,果然看见了站立在谢府台阶上的人,微风吹过,那件绣有兰草纹路的大袖衫轻轻拂动,上面的兰草像是骤然鲜活。
“大父!”
谢琢轻巧地下车,恭敬地对自己的祖父行礼。
谢深朝他招招手:“三郎陪大父一起走一走。”
谢府里庭院深深,仆人们隔着一大段距离跟在两位主人身后,谢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谢琢也就静静地陪着走。
谢琢与祖父的关系很好,甚至超越了与父亲的关系,他的生父性格洒脱不羁,梦想寻仙追道,一年四季在外的时候远多于在家,不是在访名山就是在探仙境,时下有许多隐士名士也都爱好此道,谢琢的父亲在众隐士中还格外有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