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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向晴的三个室友都是s市本地人。
第一次打照面,她就很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同对方之间的差距。
这种差距通常是无法改变的,这是一种从出生以来,就因环境不同而注定会出现的横亘在她们这两类人之间的距离。
就像是穿着破了洞的鞋的小乞丐,意外遇见踩着漂亮小皮鞋的小公主,她很是惊讶世界上居然还有这般幸福美好的人,下一秒余光无意看见了自己的小破鞋,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余满心的尴尬和自卑,逼得她费力把脚努力往后收,好让对方看不见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样。
室友先迈出了交友的第一步,她表示友好地伸手。
付向晴看着她白皙漂亮的掌心,和自己枯瘦难看的双手形成了刺目的对比,自卑感不由发作,让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个动作看在常人眼里,俨然就是拒绝的意思。
很少有人会愿意拿热脸去贴一个陌生人的冷屁股,对方亦然。
初见的不愉快,让一个偌大的宿舍,无形中被划分成了两部分。
热闹的三人组,还有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付向晴。
这种诡异而又叫常人难以忍受的被“孤立”氛围,在大一下学期开学第一天的时候被打破。
三人组中的一个,半夜突然发起了烧。
另外两位同辅导员提前请了假,这会儿并不在学校。
照顾人的工作便被付向晴主动揽了过来。
她做惯了这种事,连父亲醉酒后的混乱都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清理好,室友只是简单地发个烧,自然能被照顾好。
第二天,恢复状态的室友在病床上醒来,恰好同趴在床边睁开眼的付向晴对视上。
两人干巴巴地互道了早安,气氛虽然有些尴尬,但彼此心知,有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经过这一遭,付向晴并未如影视剧里那般轻易就收获三个至亲闺友,但和几个室友之间,倒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彼此疏离地几乎零交流。
如果说三个室友和她只是君子之交,那在这个学校里唯一可以和她说上几句真心话的,只有陆盼男了。
陆盼男,就是那个除付如玉外,唯一一个愿意用新名字来称呼她的同村伙伴。
付向晴是偶然和她在校园里遇见,才知道两人竟上了同一所大学。
自己从小被教育女孩子喜怒不能轻易言于表,所以就算很是欣喜,也只是用浅浅的微笑表示了喜悦。
陆盼男足够了解她,知道她笑中藏着的深意,反馈般的,咧嘴还了个大大的笑。
“说到这事儿,我还得感谢你。”
付向晴不解。
她解释:“要不是你真的听梅老师说的去改了名,我也不敢拿刀佯装自杀威胁我爸,可惜这一招只能用一次,不然我肯定也要逼着我爸让我去改名,对了,说到这个,你录取通知书没被藏起来啊?我还以为村里今年五个女大学生,就我能上学呢。”
付向晴顺着她的话问:“村里今年有这么多人要上大学吗?”
陆盼男叹息一声:“是啊,我那天听我妈她们几个人聊天,说本来包括咱俩,一共有五个女孩子都被录取了,结果一个被她奶奶关到现在,还有两个被送到隔壁村备亲了,哎,我说真的,付向晴,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她读懂了她话中未尽的意思,认真地反驳:“你要感谢的,应该是你自己。”
陆盼男愣了一瞬,很快扬眉一笑,接了她的话:“也是,我的确该感谢我自己。”
阳光洒在二人身上,隐隐约约,似乎为她们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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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向晴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异性拦住。
她自小生活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村里的男性,不论年纪大小,都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恶臭味。
他们对待女性的态度,轻视得就像是在挑拣摊桌上摆出的死猪肉。
“李盼娣太高了,带出去难看,我才不会娶她做老婆。”
“李旺夫这两年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我已经先预定了,等年纪到了,你们可不准和我抢。”
付向晴从异性口中听到过的,几乎都是这类腌脏话。
可眼前这个陌生的、模样周正的男生,却和他们截然不同。
他捧着一束花,十分有礼貌地先自我介绍。
“付同学,你好,我是金融c106班的陆子民,请问我可以拥有一个认识你的机会吗?”
这样彬彬有礼的异性,通常不会让人反感,付向晴却偏偏是那个例外。
倒不是反感,只是她先入为主地因为他的性别,而将他剔除在了界限之外。
不太擅长拒绝人的少女,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红着一张脸,抿着唇,只字未吐地匆匆离开。
围观者不明意味的笑声让陆子民的面色变了变,他脸皮再厚,也顶不住这样的场面,只好悻悻而退。
但他没有就此放弃,从那天开始,每天变着法地拿着东西去堵付向晴。
如果对方出言不逊或者行为有所冒犯,付向晴面子再薄,也一定不会允许他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偏偏男生态度端正,每次也只是说一句想要交个朋友的话,被无声拒绝了就干脆走人,根本触碰不到付向晴的底线。
时间一长,很多东西自然就习惯了。
从没接触过这种人的付向晴逐渐心软,最后,在大二开学那天,松口答应了对方想要晋升为男朋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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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单这件事,对付向晴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甚至可以说,她完全没想过两人可以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