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后面就要辛苦表哥了。”孟绪初说。

“应该的,”白卓说:“我也得赶快回去劝劝我妈,她性格总是很急。”

江骞上前,对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只把外衣递给孟绪初。

孟绪初刚伸出手,就皱了皱鼻子,问江骞:“你抽烟了?”

江骞一愣,没想孟绪初还能闻出来。

那根烟只点了一会儿,他又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按理说早就没味了。只能说,孟绪初嗅觉的确异于常人。

“没有。”江骞说:“刚才有人在外面点了烟,可能沾上味道了。”

“哦。”

孟绪初没再说什么,但是收回了手。

“闻着不舒服吗?”江骞问。

“不至于。”孟绪初说,“就是抽挺便宜的。”

白卓笑出了声,他其实半点烟味都没闻见,但孟绪初这么说,他也应和道:“是啊,话说这儿不是禁烟吗,谁这么没规矩。”

“——没规矩的玩意儿!”廊下有人骂骂咧咧走进来。

“连老子的烟都敢躲,不就他妈攀上个孟绪初吗,说得好听是保镖,背地里不知道干的什么勾当!”

“等老子过几天进了本部,看他几斤几——”

胖子陡然停住了,黑夜里,他缓缓抬头,表情随之扭曲。

实木屋檐下暖光弥漫,帷幔半遮,孟绪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冲他笑。

“等进了本部你想做什么?”

·

几分钟后,穆天诚坐在轮椅上,被人七手八脚抬出大门,放到走道上。

“到底谁设计这么高的门槛!有没有想过实用性!现在什么人都能当设计师吗!”

胖子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瘦子弓着腰递纸巾,穆天诚接过来擦干额头的汗,瞪着面前的三个人:“看我笑话呢?”

孟绪初视线在他打石膏的小腿上停留一会儿,那是江骞的杰作。

而江骞此刻只是沉默地站在孟绪初身边,活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孟绪初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真正能欺负江骞的人大概还没出生——但谁让穆天诚自己送上来了呢。

“天诚你最近手头很紧吗?”孟绪初问。

“什么意思?”

“没什么,”孟绪初说:“你前几年虽说一直在4部,但那边发展还不错,天高皇帝远也没人限制得了你,应该不缺钱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绪初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既然这样,怎么也不给底下人发几条好点的烟?”他笑了笑:“还是说指望到了本部,我给你们涨工资啊?”

穆天诚眉心狠狠一跳,恶狠狠扭头:“你们干什么了?”

胖子欲哭无泪支支吾吾,瘦子绝望闭眼。

“不过我这里工资可能暂时是发不出去。”孟绪初等了等又说:“刚商量好的,你们穆经理被调去了2部。”

“啊?!”胖子大惊,“老板你这……这……”

白卓叉着腰看好戏:“什么表情,看不上我2部?”

“不不不,当然不是……”胖子连连摆手,又咬着舌头垂下头。

穆天诚看上去气得不轻。

孟绪初冲胖子柔声道,“以后白先生就是你们老板的顶头上司,他什么时候心情好给你们老板涨工资,你们的日子当然也好过。”

他火上浇油的,“放心,表哥这里做事全看能力,不会因为一点口角就给人穿小鞋的。——是吧表哥?”

白卓配合着点头:“当然。”

孟绪初也笑了起来,给江骞使了个眼色,“走吧,回家。”

江骞提步跟上。

穆天诚阴沉沉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脸色铁青,抬起没受伤的腿一脚揣上胖子膝窝。

“让你乱说!”

“我他妈有没有交代过来这边给我把嘴闭紧!”

“现在好了,我让人笑话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我让孟绪初笑话了!孟绪初!”

胖子连连呼痛讨饶。

“别动气啊,天诚,”白卓慢悠悠走过去,一手按在穆天诚肩上:“绪初不见得就是针对你。”

他弯下腰:“你知道的,他对自己人一向有优待。”

穆天诚抬眼,“自己人?你想指哪个,那条混血狗?”他嗤笑一声:“还是你自己?”

白卓摇头:“反正不是你。”

·

回程孟绪初没有再绕路带江骞看风景。

他们从正门出来,很快便远离了那座深色高楼,进到溢满花香的庭院。

池塘里荷花盛放。

孟绪初扭头看了眼,江骞嘴角还若有若无扬着,粼粼波光映得他眉眼深邃。

“还笑?”孟绪初没好气的,“狐假虎威这一套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没有。”江骞话音愉悦,但又故作谦卑:“谢谢您爱护我。”

孟绪初头皮一阵发麻:“闭嘴吧。”

江骞识趣的不再开口,唇角却扬得更高。

他走在孟绪初身后,借由月色看清他后颈皮肤的颜色。

池塘边花香醉人,却也风大。

江骞想给孟绪初披上外套,但孟绪初似乎依然嫌弃上面几不可闻的烟味,抬手挡开。

江骞不由轻叹:“鼻子也太灵了。”

“什么?”孟绪初回头。

江骞于是微笑:“我说晚上风凉。”

“——哥!骞哥!”不远处孟阔噔噔噔跑来,带动脚下木桥断断续续轻颤。

“哎呀妈呀,还好赶上了……”他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停下,把一个纸袋扔给江骞,“你、你要的衣服。”

江骞掀开袋子看了眼,是他要的薄外套。

孟阔累极,干脆一屁股坐下,忍不住吐槽:“你说你衣服脏了,脱下来不就得了,干啥还让人大老远给你送啊,里头又不是没穿!”

“真是……你是黄花大闺女吗,以前咋没发现你恁矫——”

话音戛然而止,后半句被硬生生压回嗓子眼。

孟阔眼睁睁看着江骞拿出外套,抖开,披到孟绪初肩上,还贴心地紧了紧衣襟。

孟绪初垂下眼:“谁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