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绪初眼睫微垂,侧脸轮廓流畅优美,修长的脖颈深陷在纯黑的衣领中,因为瘦削而看上去有些文弱。
穆天诚视线上下一扫,意有所指的,“听说这几年你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看来是真的。”
他突然笑了:“不过现在好了,有我帮助你,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紧盯着孟绪初,但孟绪初仿佛一座优美的雕像,连交叠在大腿上的手指都纹丝不动。
穆天诚压根没指望能得到回应,也不恼,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我真没想过你会成为我嫂嫂。”
“可是怎么办呢,大哥他就要死了。”
“他死了嫂嫂你怎么办呢?”
他伸出手,像是想要安慰地轻抚孟绪初的背。
孟绪初不着痕迹地躲开。
刹那间,盘旋在耳侧的视线骤然强烈,远处的目光直勾勾传来,像要把空气烧出火花,就这么一错不错地盯着。
孟绪初揉了揉一侧耳垂,给江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也没想到你喜欢这么沾亲带故地说话。”孟绪初终于第二次开口。
穆天诚微笑起来,对终于引起了孟绪初的反应而感到欣慰。
“只是为了表示亲近而已。”他说。
“没那么亲近。”孟绪初平静道:“你和庭樾只是堂兄弟。”
穆天诚已经很久没听到孟绪初对自己说这么多话了,哪怕语气毫无波澜,也足以挑起他每一根躁动的神经。
“那有什么关系?”他笑着说:“没人会特意纠正这些微小的差别。”
孟绪初不置可否,时间在洒满阳光的走廊安静流淌。
忽然,他笑了一下。
其实只是很轻微地扯动嘴角,意味也算不上愉悦。但距离穆天诚上一次看到孟绪初的笑容,已经过去好几年。
霎时他就陷入了恍惚。
孟绪初站起来,往大门紧闭的安全通道走,穆天诚本能地跟了上去。
厚重的金属门“啪”一声合上。
穆天诚急切地去拉孟绪初的胳膊,想将他按到墙上,下一秒却膝盖一软,没来得及反应就扑通跪了下去,痛楚瞬间爬遍全身。
他眼前一黑,好几秒后才感觉自己后衣领被拽着,在一股巨力之下狼狈地趴伏在地面。
他挣扎着扭过头,正对上身后那双灰蓝色的眼珠子。
竟然来得这么快。
穆天诚本以为至少、至少要几秒甚至十几秒,这只隔得老远的混血狗才能姗姗来迟救下狼狈的主人。
可惜太快了。
穆天诚眼中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江骞面无表情,脚下发力,重重踩下去,穆天诚只来得及闷哼一声,鼻梁砸向地面,当即流出汩汩鲜血。
“阿骞。”孟绪初走上前,在江骞身边说:“关掉耳机。”
江骞踩着穆天诚的背,单手反拧住他两只胳膊,将联络耳机整个摘了下来。
同时穆天诚剧烈挣扎,试图在千钧一发之际逃离桎梏,成年男性骤然迸发的力道,足以让地面震动浮尘激扬。
但江骞依然只用一只手,仅凭完全意义上的力道压制,将他迅速按回地面。
穆天诚终于显露出难堪的怒意。
都是身强体健的成年男性,雄性间赤|裸粗暴的较量从来无法避免,而战败方总会瞬间恼羞成怒。
穆天诚拼命扭过头,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却忽然微妙地一顿。
江骞半蹲在地,而孟绪初在江骞身旁,手虚虚搭着保镖紧实的肩膀,红宝石就那么隔在手指皮肤和保镖雪白的衬衣领之间。
穆天诚咧开嘴,怪异地笑了两声,“真稀奇……”
肺里空气被积压,他声音带着痛楚的沙哑,却仍然轻佻着:“你们居然真能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
别人或许不清楚,穆天诚却知道,江骞这条混血狗是他大哥派来的——因为察觉到自己大限将,特意派去孟绪初身边的。
孟绪初分明也很清楚,却非但没给弄死,竟然还用得很顺手。
穆天诚艰难开口:“你、你们这么做——!”他突然噤声,表情急剧扭曲。
江骞没让他把说完,起身一脚踩上他的小腿骨。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穆天诚甚至发不出一声痛呼,脖颈涨红眼珠凸起,血丝霎时布满眼球。
他感觉自己腿差不多要断了。
孟绪初缓缓走近,“三年了,你还是只会用下半身充当脑子。”
穆天诚喘着气抬头,沉沉地望向孟绪初。
他没想到孟绪初会真的动手,在这么风声鹤唳的时期,直接让人踩断他的腿。
但孟绪初哪怕是从这个角度看去,也依然好看的惊人,穆天诚差点忘记疼痛,又一瞬间恍惚。
直白的眼神引得孟绪初轻叹一声,“可惜智力没能上升哪怕一丁点。”
他掸了掸袖口,居高临下正色道:“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不管你要做什么,也不管某种称呼是不是戳中了你特殊的爱好,又或者你钟爱某类角色扮演。”
他稍一停顿,“但你最好弄清楚,你现在趴在什么地方。”
孟绪初语调和缓,说起话来一直是轻柔的,循循善诱的。
穆天诚在诱导中仰起头,昏花的视线滑过他洁白的侧颊,落在后方紧闭的金属门上,大门中央清晰印着紫红的logo和大字——亚水市中心医院。
是啊,亚水。
他恍惚地想到。
亚水市。
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亚水,都是孟绪初的。
孟绪初走近一步,鞋尖翘起他的下巴。
“欢迎回到亚水,小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