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
离开池府之后,兰君钦几乎是小跑着,一溜烟跑到了王府门前。
他还来不及喘匀一口气,就迈着小短腿爬上了王府高高的台阶,紧接着掌心撑在膝盖上深呼吸了几下,片刻后勉强抬起手,重重叩门: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王府门后传来隐约模糊的走路声,紧接着,门栓被拿开,漆红的大门嘎吱一声,向内露出一条缝,门童的脸便露了出来。
门童听见有人敲门还有点不耐烦,眉头紧皱,满脸的烦躁在视线滑下,在落在兰君钦脸上时,变为一怔:
“小公子?怎么又是你?”
兰君钦抱着茶罐,抿了抿唇,还未说话,那门童似乎是意识到了他想说什么,挠了挠后脑勺,抱歉道:
“哎呀,小公子,你来的还是不巧了,四殿下和夫人今儿又不在家。”
兰君钦闻言一怔:“..........殿下和夫人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会不在家?”
门童看着瞪圆双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兰君钦,莫名想到一只因为失落而下意识摆着尾巴的小狗崽,良心忽的一痛,无缘由的涌出些许歉意来:
“可殿下和夫人一刻前方坐马车离开.......要不然你先进来,在大厅里等一会儿?”
说罢,他还侧过身,让开了一点空隙,示意兰君钦进来。
兰君钦想了想,问:“殿下和夫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门童为难道:“我只是个门童,主人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呀。”
换言之,兰鸢山和方岫玉想什么时候回来,全看他们心情。
“........那好吧。”兰君钦只能将怀中的茶罐交给他:
“这是几罐上好的肉桂,是池大人托我送给四殿下的........我先走了。”
“........哎,你不进来坐回吗?”门童拿着茶罐,喊住了兰君钦的背影:
“万一等一会儿,四殿下和玉夫人就回来了呢?”
兰君钦脚步一顿,闻言迟疑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殿下回来时一定更晚,我在的话,他还要分心来照顾我,无法安心休息。如此,我还是不打扰他为好。”
言罢,兰君钦便抬起脚,再度离开了。
门童:“.........”
他抱着那两罐没磕出一点痕迹的茶罐,又看了一眼兰君钦的背影,半晌小声嘀咕道:
“真懂事这小孩。”
他说:“难怪殿下喜欢他。”
一旁的门童揣着手,垂着头打瞌睡,闻言勉强打起精神,正想说话,但不一会儿,又因为实在太困,他话还未说出口,眼皮又沉重落下,身子左右摇摆,眼看着就要倒下去睡了。
拿着茶罐的门童见此,走上前去,轻轻用脚踢了他一下:
“醒醒。”
打瞌睡的门童:“...........”
他靠在墙边,已经彻底把眼睛闭上了。
茶罐门童:“.........”
他无语了片刻,正想丢下这个门童,独自将兰君钦送来的茶罐交给管事,但没成想,他刚转过身,门外就传来了马蹄踏踏的声响。
紧接着,马鞭扬起,车夫呼呵,马声嘶鸣,车轮在青石板上滚出沉重的闷响,不一会儿,就在王府门口停下了。
茶罐小童凝神竖耳听了一会儿,半晌,他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宋白的说话声,登时面色大变,用力踹了一脚还在打瞌睡的门童,随即拉着他用力跪下:
“殿下!夫人!”
“起来吧。”兰鸢山蒙着眼睛也不影响他的行动,大踏步走进王府,一边走一边说:
“宋白,去把当日服侍我的小侍找来,领他去库房,找出那把扇子。”
“是!”宋白知道事情紧急,不敢怠慢,立刻退下去了。
茶罐门童还有些懵,不知道殿下怎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生怕他发现另一个门童在打瞌睡,所以一直跪在地上不敢吱声,俯身战战兢兢。
兰鸢山走到半路,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问:
“今日守夜的门童何在?”
茶罐门童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蛋了,难道真的被四殿下发现他们在偷懒了,而方才那个打瞌睡的门童已经吓的面色苍白,被茶罐门童扶了好几下,才扶起,踉踉跄跄地跪倒在兰鸢山面前,砰砰磕头,惶恐道: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兰鸢山:“.........”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现在没心情去追究这个,只问:
“刚刚有什么人来过吗?”
打瞌睡的门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茶罐小童紧张过后,勉强打起精神回答兰鸢山的问题,只是答话时仍有些磕巴:
“有........有一个小侍来过。”
兰鸢山立刻问:“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回殿下的话,奴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知他是你的义子,刚刚是替池大人送茶过来的。”
言罢,茶罐小童还怕兰鸢山不信,膝行几步,上前将茶罐碰到兰鸢山和方岫玉面前:
“奴没撒谎,这就是他刚刚送过来的茶。”
兰鸢山伸出手,摸索了一阵,似乎是想碰一碰兰君钦送过来的茶,但半晌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罢了。”
他说:“他离开多久了?”
茶罐门童道想想:“不过半柱香。”
“好。”兰鸢山定了定神:“你马上换掉王府的衣服,然后找几个眼熟他的奴仆,悄悄地出去找他。找到后,直接将他带回来,越快越好。”
兰鸢山叮嘱道:“一定不要大张旗鼓,动作迅速点,知道吗?”
“........是。”尽管对兰鸢山的安排还有些疑惑,但那茶罐门童还是听话地下去了。
而在另一边,兰君钦还不知道兰鸢山和方岫玉正在找他,又一次扑空的他颇有些闷闷不乐,一个人走在街上,慢慢地往回走。
他一边走,一边踢着石子,小狗耳朵已经耷拉下来,尾巴也不摇了,就这样踢踢踏踏地往前走,垂着头,看上去落寞极了。
而与此同时,正好有一对夫妇带着一双女儿经过,兰君钦听到响动,不由自主地偏头去看时,正好看见这对姐妹正在分食一支大大的糖葫芦,吃的嘴角都是晶亮的糖块,被他们的娘亲笑着擦掉。
“娘亲娘亲,雀儿明天还要吃糖葫芦。”
穿着绿色襦裙的女童仰头抓住女人衣袖,撒娇道:
“娘亲,好不好嘛!”
“好好好,娘亲都给你买。”女人笑着将自己的大女儿抱起,“走啦,回家咯。”
女童踢了踢腿,咯咯地笑出声:
“回家!”
“回家........”兰君钦怔怔地看着那对夫妇离去的背影,没来由的觉得一阵落寞。
心中又开始绞痛,兰君钦此刻的心中被难过和悲伤占满,忍不住眼泪汪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想要爹爹和娘亲.........我也想回家.........”
池府不是他的家,是池遇稚的家;池若学和宁矜不是他的父母,是池遇稚的父母。
别的小孩都有家,都有疼爱他的父亲和母亲,只有他没有家,只有他没有父亲和母亲。
他就是没有人要的小狗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