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程越溪继续说:“到景心哥告诉我他是同性恋喜欢男人后,我顿时明白了我之前的婚姻观让我痛苦的原因。”

曾琦:“啊?你之前思考和女人结婚生活让你觉得痛苦吗?”

程越溪:“是啊。我想到我会组建一个我爸我妈结婚那样的家庭,或者说我大姨大姨夫在一起的那种家庭,以及我身边看到的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那种家庭,我就感到痛苦。所以我只好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也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我也坚决不会养孩子。我希望我可以在老去之后,我能像武侠小说里的大师一样,我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那之前,我会一个人上路,我走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一直往前走,直到死亡,我就倒在路边,也许会被人发现,也许不被人发现。我当时总这样想,梦里也做这种梦。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感到了解脱,快乐,好像灵魂得到了超度。直到景心哥告诉我,他喜欢男人后,我才想到另一种可能,我也许也可以喜欢男人,例如,景心哥,景心哥挺好的,他真的很明白我,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拉扯住我,我逐渐就爱上他了。”

“啊?”曾琦无意识地叹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程越溪:“你知道的吧,高中时,唉,我都不知道收到过多少情书和告白,我并不是觉得女人不好,或者是怎么样,我是觉得她们太好了,我和她们在一起,就像是要和大姨大姨夫他们组成家庭一样,我永远就又要活在那种战战兢兢里,怕辜负她们,怕对不住她们,怕自己矛盾又敏感又时常想发疯的精神伤害她们,她们越是小心翼翼地想让我喜欢她们,我就有越重的负疚感,我感到痛苦和压抑,就像是一直活在大姨家那样,那不是我的归宿。我就是这样,我就逐渐觉得自己喜欢男人了。”

曾琦大约明白了程越溪,但他不明白的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把我当成女人了吗?”

程越溪:“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怕和你在一起,比怕和女人在一起还要严重,你在大四时说想和我上床那会儿,我简直要被吓得精神失常了,真的,曾琦,我觉得真那样做,比是要乱/伦还让我害怕,简直顿时就像在暴风雨的海面上晕船一样,不知道你有没有那种经历,要是没有,你可以去大风大浪的船上试试。你明白吗?”

曾琦觉得这真是晴天霹雳,他先是震惊,随即又认为程越溪简直是放屁。

第十七章

曾琦兀自不愿意接受程越溪的那通道理,认为那些话根本没有逻辑,狗屁不通,但他一时又找不到打破程越溪那自圆其说的理论的办法。

程越溪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曾琦,要不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去打个车就回去了,你正好就去忙你自己的事。”

曾琦这次把车倒出了停车位,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你拒绝了我的求爱,所以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

程越溪无奈道:“我是这个意思吗?曾琦,我准备搬到北京住了,我即使暂时收不回自己的房子,我也会先租个房子住。”

曾琦瞥了他一眼,已经把车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晨光从车窗玻璃照进车里,曾琦这瞬间有自己和程越溪突然穿越了某种结界之感,他之前的憋闷和痛苦也在被阳光照到的那瞬间缓解了不少,他突然想到,程越溪对他讲了那么多,那些话,可能是几乎都不曾同赵景心讲过的,而赵景心已经死了,他永远也听不到程越溪对他剖心而谈了,或者说即使赵景心还活着,他也不一定能听到程越溪的这些话,而这些话,才组成了更真实的程越溪。

我在今天更加接近了程越溪。

这个想法让曾琦在那瞬间生出了一种自我感动。

程越溪似乎一直觉得他自己是残缺的,他和赵景心在一起时,是一种互相稳定对方的过程,现在赵景心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程越溪之后会怎么样呢?他能够一个人好好地活着吗?还是依然会做那个梦,他一个人走在没有尽头的孤独的道路上,直到死亡。

虽然曾琦不认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就能完全不孤独,但他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是程越溪想说话时转头就能有个讲话对象的人,是他希望不孤独的时候,可以有个应声和反馈的对象。

曾琦的心瞬间像是被阳光照得温暖了,他在和程越溪将来可能有的关系上,找到了一根稳固的绳索。

曾琦没有再对程越溪步步紧逼,他依然像是那个对工作之外的事都不太上心的单纯的人,说:“那你要把东西搬到哪里去,还是放在我家好了,反正你也看到了,我家地方大得很。这样你可以把你在S城租的房子退了,还能省一点钱,不然你要去北京租房,又是一笔钱。”

程越溪多看了曾琦两眼,似乎是在揣摩曾琦的意图,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这样太麻烦你了……”

曾琦不客气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特别烦你和我客气。”

程越溪道:“你烦就烦,我管你呢。”

曾琦也不在意,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吧。你难道不经常在S城工作,这样你还能住我那里。你说呢?”

程越溪突然道:“曾琦,你一直没有谈恋爱结婚,不会是因为我吧?”

他这话带着挺多不确定,又隐隐痛苦。

曾琦认真开着车,说:“就你想得多。你知道我这些年做了多少事,出了多少成果不?要是我能在做出这么多成果的情况下,又谈了恋爱,还结了婚,那不会因为人生太圆满了而遭上天嫉妒,以至于让我去过劳死吗?”

程越溪皱眉说:“举的什么破例子,不要讲这种话。”

曾琦愣了一愣,想到程越溪还沉浸在赵景心过世的痛苦里,自己那么讲话,的确很不恰当,他只好又说:“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我怎么会因为你不恋爱不结婚呢,只是因为我没有心力而已。”

程越溪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找个对象,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研究也是没有尽头的。”

曾琦道:“你不要管我这种事。既然工作和研究都没有尽头,那也不可能有枯燥的一天,那么多人不结婚,多我一个人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