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家怎么是别人家?”盛时安蹙紧小眉头,困惑不解。

盛淮噎了噎——险些忘了,裴昱对他来说是“爸爸”。

“打扰爸爸的家人不好。”他勉强找着理由。

“没关系!大伯不在家。”

原来舅舅还是害怕大伯。

大伯?他还认上亲戚了……

盛淮正皱眉,手又被小孩儿l拉了拉:“舅舅,别怕,快进来!”

是你做梦都想进的房子呀!

怕什么?他哪里怕了?

盛淮抿紧唇角,莫名其妙迈开腿。

这是什么,乱糟糟的——

进了院子,看着遍地杂草和干巴巴的几棵树,他立即皱了皱眉。

再看见停在院子里,连个遮阳棚也没有的房车,盛淮眉头蹙得更紧——车开完怎么不洗?轮胎上满是泥巴。

他收回视线,因为院里情形,甚至不想进屋。

可盛时安已经打开屋门,一脸奇怪的表情等他进去。

盛淮迈进屋,后知后觉品味出来他那表情奇怪在哪儿l——像没买门票就进了风景区,占了天大便宜似的。

哪里沾染来的这种习气?他盛家的孩子,去哪儿l不能光明正大——盛淮不满地想着,却在玄关站住脚。

不告而入是为贼,他不便再往里走了。

“去拿书包,跟……你爸爸说一声。”他抬腕看了下表,近八点,他们又弄出这么多动静,他也太能睡了些……

正想着,客厅左侧传来动静,有扇门打开,一道高高瘦瘦的影子走出来:“安安?”

“爸爸,舅舅过来了!”盛时安高兴地看向裴昱。

但爸爸似乎没睡醒,神情发懵,看向门口的舅舅时,也没有多高兴,反而侧过头,捂住眼睛,朝后躲了躲——

一定是光线太强了——盛时安反应过来。

看见门上有百叶帘,他赶紧走过去,踮起脚尖够到拉绳,飞快把卷帘放下来。

“爸爸,好了。”

不,没好。光线暗下来,裴昱确实能抬头了,心里却紧张地打着鼓:“盛先——”

“咳!”盛淮咳嗽一声,打断他过于生疏的称呼,暗示似的看了眼盛时安。

孩子还小,藏不住话,又要定期回领养机构做评估和心理疏导,为免他哪次说漏嘴,他们假结婚的事,不能让孩子察觉。

“醒了?”他有些僵硬地扮演着伴侣的角色,“身体怎么样?安安说你不舒服。”

“我很好。”裴昱近乎脱口而出。说完喉咙一痒,他压不住,咳了两声。

不说是外伤感染吗,怎么还添了咳嗽?盛淮皱眉看向他的脸,想看清他气色,却停顿两秒,不由自主跑了神。

是不是就因为这张脸,孟归才迷惑了心智,不惜造假欺骗他?

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想到孟归,想到他口中的“放得开”,盛淮有些不

自在地收回视线——他对他并没有那方面意思,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那就好,我先带——”快?

“不打针。”盛淮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盛时安才不是怕打针。

他没有生病。他只是受到前世影响……他不想再吃药吃到变笨,更不想再忘记任何有关爸爸的事。

“昨天……医生预约了下次问诊时间。”裴昱插了句话,“后天下午三点。”

“医生说我没事!”盛时安急忙补充。

医生的确是这么跟他说的。

“好,那就去幼儿l园。”盛淮长途飞行本就疲惫,无意跟他僵持。

他再次看向裴昱:“行李。”

裴昱攥了下烫伤药膏,转身走向储藏室,把盛时安的小行李箱拎出来。

盛淮要接,他看了眼他的腿,没松手,默默拎着箱子推开房门,一直送他们到院外。

盛时安磨磨蹭蹭上了车,扒在车窗上看着裴昱:“爸爸,下午,直播。”

怕他忘记似的,他提醒他。

裴昱点点头。

盛时安手指紧了紧,鼓起勇气,又问:“下午,你能不能……来幼儿l园,接我?”

“张伯接你。”盛淮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裴昱不是他真的爸爸,这孩子,入戏太深。

盛时安也知道自己这样不懂事。

爸爸身体不好,应该多休息。

可是他幻想过很久,两世都幻想过很久——开始只是幻想,如果他也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放学时,能有爸爸来接……

后来,爸爸走了……每次放学,听到有小朋友大声叫“爸爸”,他都不能看,不想听,难过得……想一了百了。

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第一次离他这样近。

他控制不住贪心。

“几点?”看到幼崽垂下头,红了眼圈,裴昱手指一紧,不由自主问出口。

“四点半。”张伯也看了眼盛时安泛红的眼圈,笑呵呵答,“到时我先来接裴先生?”

“不,不用!”裴昱急忙拒绝,“我自己去。”

那,那就是说,爸爸会去接他?

盛时安紧紧攥了下小拳头,要不是顾忌自己在爸爸面前沉稳的形象,险些就要跳起来。

见他眼睛亮亮的,像只开心到摇尾巴的……小奶狗,裴昱澄澈的目光不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隔着车窗,把烫伤药膏塞给他。

“擦一下……手背。”

盛时安怔了下,低头看向自己手背,眼睛越发亮了——

爸爸在关心他!

他接过药膏,紧紧攥在手心,重重点了点头。

隔着车窗,他看着站在一起的舅舅和爸爸,心情好的要飞上天去,不过,眼看舅舅要上车,他想起什么——

“舅舅,你今天记得去看望大伯。”

嘶……幼崽怎么还记得这事……

看望大伯?盛淮质疑地看向裴昱。

裴昱结结巴巴:“不,不用。”

“要的

!我都跟大伯说好了!”盛时安紧张起来。

不可以给大伯留下坏印象!

“你先坐好。”盛淮淡淡看他一眼,示意司机升起车窗,叫裴昱到一旁说话:

“我们的婚姻做不得真,你应该清楚。”

裴昱点点头。他很清楚。

面上倒很乖巧……盛淮看向他,扫过他眉眼,又不自觉错开眼神。

“和彼此家人见面没有必要。能减少一点麻烦,我想,对我们双方都好。”

他想的很有道理,裴昱简直不能更赞同。

“谢谢,盛先生。”他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盛淮一眼——盛先生真是善解人意。

谢谢?盛淮感觉十分怪异:他明明是在警告他……

这笨蛋,不会什么都没听出来吧?

他想着,又扫了他一眼,唔,笨蛋眉上那道疤似乎比初见面浅些了,奇怪了,明明是道疤,却像有钩子似的,勾着人老想去看……

“你们可以多聊一会儿l的,舅舅,时间还早。”盛淮一上车,盛时安就古古怪怪地看向他。

他真的入戏太深。

而且,小小年纪,他这是想哪儿l去了?